进入三月,春天的脚步已经无法阻挡,北地亦以江河开化,草长莺飞,大地萌绿。刘因经过月余的‘囚徒’生活,身体并没有因此而日渐衰弱,脸色却红润起来,过去走不了几步就会气喘吁吁,现在围着行营溜达一圈也能大气不喘了。
当初刘因屡次三番顶撞南朝皇帝,随后其他同行的几人皆因献降有功,被南朝封赏赐官,自己却也并不后悔。他抱着即便身死也不降宋的想法,滞留在南朝皇帝行营中,起初也有自杀殉国的想法,可看着同被‘囚’在一处的老妻又犹豫了,若是自己死了其便无依无靠,也灭了生路。
想及于此,刘因也想开了,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该吃吃、该喝喝,让自己投降却无可能。而南朝皇帝却仿佛忘记了他,即没有找他的麻烦,也无人前来劝降,就过上了自觉生平最为安逸的生活。
吃喝自然不愁,虽说不是山珍海味,但也精细了许多,且量大管饱。平日里还有医士问诊号脉,开方送药,连他过去落下的沉疴旧疾都好了许多。行路有车可乘,宿营时会专门给他与老妻安排一间房屋,或是一顶营帐同住,贴身照顾他的生活。
除了衣食无忧,有病可医,最让刘因感到幸福的是南朝皇帝随行的车驾中藏书甚丰,其中又有诸多他从未看到过的典籍,以及近年来南儒们新近编写的著作。而他在与管理图书的老阁架混熟后可以随意借阅,此对于爱书如命的刘因而言称的上是最好的日子了。
“娘子,怎生又出去了?”前些日子行营到达涿州后,他们在驿馆中已经停留了十余日,而值守行营的侍卫们并不限制他们的出营。刘因却由当囚徒的觉悟,从不踏出行营一步,而老妻则有时会出去买些日用之物。
“相公,天气转暖,该换春衣了,我想着买些布匹给相公做身新衣,可惜银钱不够!”刘氏叹口气道。
“无妨,将棉衣中的丝絮取出来,便可做夹衣了!”刘因见老妻面带难色,看看其身上满是补丁的冬装,心中更为愧疚,勉强挤出些笑言道。
“唉,江南贩来的丝绸和麻布皆是上等,价格也不贵,可惜我们手中的宝钞仍是不够!”刘氏叹口气道。
“宝钞?商贩也收宝钞?!”刘因十分诧异地问道。他虽然不喜过问柴米油盐这些俗事,可家中困顿,却也时常听闻老妻唠叨,还是知道一些的。因为元廷为了弥补财政不足,毫无节制的滥发宝钞,导致物价飞涨,宝钞形同废纸,千贯也买不了一斤盐。
“当地的商贩不收,江南来的商贩确是肯收,据说他们收取后可以按照千贯宝钞兑换百文宋廷通宝向官府转换。”刘氏答道。
“哦,居然还有此等事情!”刘因更觉惊异,但转而又道,“江南重商,而商人无义,必然从中取利颇多。”
“错了,南朝商贩的物品价格远低于中原,盐只要四十文一斤,糙米也只要八十文一斗,以此价兑换百姓还是占便宜的。”刘氏连连摆手道。
“确是利民的好事,可是米价低廉定然难以买到吧!”刘因点点头,又问道。
“我听闻南军刚刚入城时,随后而来的江南粮贩低价售粮,确是引起抢购,甚至有本地粮贩大量买进,准备南粮售罄后再抬高价格卖粮。可是南粮源源不断运进来,且价格还有略降,让本地屯粮的粮贩叫苦不迭。”刘氏有些幸灾乐祸地道。
“大战之时南粮大量运入中原,看来江南富庶不虚,朝廷危矣!”刘因听罢叹口气道。
“亡了就亡了吧,中原在他们暴敛之下民不聊生。而今南朝到来不仅给百姓们分派了田地,免费发放种子、农具,免除了欠下官府的税赋和斡脱人的羊羔贷,且田税也降了几成。百姓皆言若知南朝如此善待百姓,早该开城献降,迎王师入城。”刘氏言道。
“住口,不可胡言!百姓居然如此麻木,不思抵御南朝侵略,却为小利而甘当南朝顺民,汝亦能笑而视之!”刘因听罢心中恼火,河北已经是京畿腹地核心,而涿州距京师不过百余里,百姓们应奋起反抗,助朝廷抗宋。但让他诧异的是百姓们不仅不加抵抗,反而要开城请降,他不由愤而呵斥妻子道。
“相公,这又非我说的,何必恼我!”刘氏愣了片刻言道,“你整日在馆舍中不曾出门,自然听不到坊间流言,看不到百姓的凄惨景象,只信书中的圣人之言,却也当不了饭吃!”
“尔竟对圣人出污蔑之语……”刘因听了更加恼火道。
“圣人们不食人间烟火,我等却离不了柴米油盐。不说彼时朝廷如何,而今各地官府先是强征民间粮食,后又有官军劫掠百姓财物,京师周围百里的粮食和财物尽被征抢一空。当下又正是春荒之际,多少人冻饿而死,若非南朝放粮赈济,又有江南粮食运到,这城池中便满是饿殍!”刘氏听了皱皱眉反驳道。
“南朝官府给百姓分田地,剿匪缉盗,将那些害人的蒙古官儿抓捕下狱,没收了无良斡脱商人的财产分配给贫苦的百姓。而南朝王师不仅不会擅入民家,更不会做出劫掠之事,还帮助出人百姓修补损毁的房屋,抢农时耕地、播种。谁好谁坏,百姓们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