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海乔脱了身,还是呼吸不畅,他的手空握好几回,又洗了几回,顺便泼了把脸,水珠顺着他的眼睫,滴滴答答在洗手台,他看向镜中的自己,又飞速躲开。
也不知那里出了问题,——怪恶心的,他总结道。那种人总是用那种眼神,在想那种事,——真是,他呼吸又不舒服起来,扼着喉咙似的,双腿躁动,几欲呕吐状,哐哐几拳砸在实心墙壁,就着痛感才舒服些许,吐出恶气,决心抛诸脑后。
钱孟孟但行好人好事呢。他绝不是偷懒不去搬,纯粹是见义勇为,帮助同学去了。且不问这个同学愿不愿意他帮,两人差点打了起来。
他早就发现孙之寅不对劲。也亏他这独一份的热心,才能发现孙之寅家的有钱,开学第二天就从孙的后桌,硬是和他做了同桌。人家也当他不存在,总是自顾自的苦仇大恨的模样。他嘘寒问暖、请客吃饭,也就稍稍拉近一点距离,最多提醒他老师来了。
远不够他能开口要孙的表。他有很多表。
可这天尤为不一样,孙同学看手机愈发频繁,他平常在乎老师得紧,几乎不在上课看,自己不玩就算了,还提醒钱孟孟风声。如今不管不顾,甚至最后一次看,还甩到桌肚里,发出声响,可不是好学生乖宝宝作风。
老师听到了,动作顿了一下,又若无其事继续讲课。钱孟孟懂,都懂,兄弟心情不好。他想给个鼓励的眼神,却不料孙之寅始终低头翻书。下课铃一响,抽出手机就往外走。
钱孟孟尾随其后,这正是拉近距离的好时机,他跟着上了天台,越想越自信,笃定孙之寅家里管得严,那种家庭,好学生想轻生。顶楼当然是锁着的,孙之寅在次一层露台讲电话。
孙之寅平静的声音:“把电话给她。”那边不知说了什么,只听孙说:“你死了,我立刻就把他捅死,我立刻——一刻也不等。”
他的声音忽然愤怒,提高了音量又急促,忽然切了英文,含了哭腔,再切回来,诸如”二奶”、“爸爸”之类的字眼。钱孟孟又懂了,懂事地站在下面,感同身受,心有戚戚焉,他妈上位那会儿,腥风血雨,年幼的他一个人在偌大的房子里,前路未卜,不知回来的是爸爸,还是自己和妈妈一起卷铺盖走。
所以孙之寅下来的时候,他发表了一番动人言辞,他妈妈就是二奶,一路走来多艰辛,好在最后成功了。迎接而来的是孙之寅结结实实的一拳,十足把钱孟孟打懵。
钱孟孟握住他的拳头,莫不是误会了他,忙说:“我不是歧视你啊,我自己就是二奶的小孩,我怎么会歧视你!哥,我和你一起的!”
孙之寅大骂他傻逼,一脚把他踹下楼梯,后者牢牢扒着栏杆,纹丝不动,自己受了个回弹力靠在墙壁。他气笑起来,眼泪伴随笑容一起落下,“我操——,”他咳嗽道出重点,“我妈妈就是被二奶气得想跳楼。”
已经拦下来了,和过去一样。他紧闭双眼靠在墙壁,瓷砖冰凉,身躯是热的,熨得冷下来,渐渐觉得哭也多余,并不伤感,只是愤怒,怒也不怒了,于是一丝泪也不流了。
钱孟孟走上前,脑子转的就是快,所谓知彼知己百战不殆,表示自己可以提供他从小到大他妈妈的作为,等于是开天眼懂吧,以备他帮助他妈妈获胜。
谁知孙之寅恢复平常,不愿再提,近乎平淡说:“我爸不会变,我妈也不会变。”
那表呢,钱孟孟终于寻着个时机,补偿自己受的伤害。这还不简单,孙之寅直接解下腕表,价值二百来万,他拈着只脏袜子似的,“送你。”
“每回我妈闹自杀,我爸一回家,我就多一块表。”
自此二人关系好了起来。
赵海乔没有那么幸运,找了一圈钱不在,电话又未接,便自己和司机回家了。到家八点刚过,他才进门,他的妈妈给他使了个眼色,他便上楼更衣下来。
佣人重新做好热菜端面前,又呈出热汤,备好水果和点心,就退下了。他端端正正道谢,才入座餐桌。赵启明坐在长方大理石嵌花梨餐桌尽头,戴上眼镜看手机,打了两个电话,才得空似的笑问:“和李悦玩得这么晚?”
赵海乔放下筷子,看着人说话:“爸,是钱孟孟,找了会儿人。”
一阵沉默,赵启明忽然说:“还以为你和李悦。”
赵海乔失了胃口,双肘用力撑在桌沿,压出红棱,气息随着双肩沉下去,只说:“我知道了。”
李悦很难和他们有交集,还好是同桌,不然话都说不上。可即便如此,也了解有限,只感觉他家里保护得好。平常上学比他们晚,放学比他们早,连他家开什么车都不知道。倒有一点叫海乔意外,他十分确定李悦是来混日子的,上课不听,作业不做,但成绩却很好,好得还很均匀,无论哪一科,无论试卷难易,总是正反面各错一个。
他直接问李悦是不是提前学了,还请了家教。李悦看语文课本发呆,打起精神,似乎没听懂他的话,好一会儿儿才吐字清晰说:“算是吧。”
这正常,赵启明也是这么操作,还做得更多,开学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