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我为什么要忘记？」

    「所以说是为什么啊？」

    「明明桥下淋不到雨，但你还是撑着那把伞，一动不动地坐在这里。」

    说着这段话的盛澜，语调虽然平淡，视线却不自在地定格在自己的交握于腿上的双手，模样显得有些颓唐，正如他所说，即便已经时隔许久，他终究没能成功理出一套完美无瑕的说词，用以反驳花鹤初的想法，并且清楚表达出自己的。

    「我刚才不是都说了吗？我也是个自私的人，但适当的自私没有什么不对吧？所以说啊……我在你身上花费的所有心力，那都是因为我想那么做，出发点仅仅就只是为了满足我自己而已，所以说啊……」

    她整个人转向盛澜对他挑起眉毛，用手指比画着自己，脸上表情写着「你确定吗」，他也跟着面向她，然后点头，脸上表情在说「我确定」。

    因为告白的人表情平静得像是在说「今天这场雨下得有点久」，而被告白的那个人彷彿失聪般地毫无反应。

    「也是，记忆一旦形成回忆，就不是那么容易可以忘记的，很多时候只是没想起来而已。」

    「因为我想理解。」

    然而就在这一剎那，花鹤初猛然发觉，自己竟然是如此想念盛澜的目光。

    虽然在想起来之前，他一点也不记得这件事，但当花鹤初理所当然地拋出问题之后，出于与先前与她闹彆扭的反骨心态，盛澜忍不住反问。

    花鹤初将手上刚关上的伞举起来端详，又看了看盛澜，确定他说的就是这把伞。

    「那你为什么还记得？」

    「你手上那把花俏的彩虹伞。」

    「那你……想好该怎么反驳我了吗？」

    「……神经病。」

    「因为想试着理解你。人终究是以自我为中心的，明明想理解，但偏偏就是不可能百分百理解。」

    「我其实并不是在跟你生气，而是对当下无法立刻反驳你而感到束手无策。花鹤初，我并不是一个擅长使用华丽词藻的人，我只是个会在关键时刻突然词穷的人，我不同意你当时所说的观点，但当时的我没能清楚表达，让我觉得很懊恼。」

    当时他还暗自嫌弃这人眼光有问题，但走近了一看才发现，那把伞是透明的，而且色块界线模糊，像是渲染，原来并不难看。

    「所以？」

    「我们当时不认识对方，我只是经过你而已。」

好，于是只好往他身边坐下。

    「是什么？」

    「我本来远远看着你撑着这把伞，还觉得辣眼睛，但没想到走近的时候才发现，其实这伞很好看。」

    只不过……这并不妨碍新的疑问產生就是了。

    大概真的是缘分作祟吧，当晚睡前他猝不及防地想起，高中时代的某一天，他曾在放学时选择另条路径回家，途中经过这座桥下，远远地看到一个和他穿着同款制服的女生，撑着一把色彩亮丽的伞坐在桥下发呆。

    花鹤初又花了点时间消化，接着就

    「为什么想理解我？」

    嘖。盛澜偷偷在心里惋惜，竟然没能把花鹤初问住。

    花鹤初花了许多时间才反应过来。喔，我好像是被盛澜告白了。

    「所以我还是想尽我所能尝试看看，看我到底能理解你多少。」

    所以你到底是嫌弃我这把伞丑呢，还是在夸我这伞很美？花鹤初被盛澜给说糊涂了，想不通为什么要讨论这把伞，虽然这是她最喜欢的伞。

    起初在桥下见到久违的花鹤初，他只单纯觉得她那副失神的样子似曾相识，本来既视感也不过是生活中常见的一种抽象的错觉罢了，因此他当时没有多想。

    花鹤初这才想起最初的疑惑。

    「因为我喜欢你吧。」

    「你怎么会在这里？」

    没想到花鹤初很豁达地接受了盛澜的说词，就这么轻易被说服了。

    但盛澜只像是有感而发一般，并未再多加解释。

    可是就如盛澜所说，人不可能完全理解另个人的想法，所以他们永远不可能知道，在这一刻他们所產生的想法有多么相似，因为盛澜也是那样地想念，想念自己目光所及之处，有着花鹤初的身影。

    总之当时下了场太阳雨，光线从透明的伞面穿透之后，连同圆润的水珠一起，在那女生空灵的脸上折射出波光粼粼的色彩，在他的记忆中留下了一抹明艳的印象。

    儘管现实将永远存有这种遗憾，但大多时候其实可以忽略不计的吧，毕竟人类还拥有言语的能力，所以即便盛澜这般不擅言词，却依旧能够尽可能地将自己的想法传达给花鹤初。

    盛澜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决定遵从总是忍不住关注花鹤初的内心，总算将视线移往坐在自己身旁的她身上，对她如此宣言。

    「我完全没印象。」

    这要是让任何人来看，大概都看不出这是个告白场景吧。

    「我其实早就想起来我对你最初的印象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