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 便将簪子往青梨手上塞, 青梨摆手推拒。
“多谢夫人好意,可这簪子这般贵重,我不能收……”
苏夫人热络地抚上她的手,笑着摇头。
“你这孩子,这有什么收不得的?送东西讲的就是一个人和人之间的缘分,这簪子也是我在铺子里偶然得见的,值不了几个钱,你收下了,我才高兴呢。”
她话里虽这样说,可厅里的人都瞧得清楚,那簪子分明是苏夫人从苏见山手中接过来的。
如今将这玉簪给青梨,苏夫人为的就是试探一下青梨对苏见山的态度。若是收了这玉簪,那两人的事情便是八九不离十了。
老太太在座上看着,轻轻咳了一声,开口让青梨收下:“好歹是苏夫人的一番心意。”
苏见山灼热的目光也一直停驻在青梨身上。
看到青梨将簪子收下,才松了一口气。
玉的质地温凉,青梨拿着,却只觉得那簪子似会烫手一般,万般不自在。
将簪子远远地推到一旁桌案的角落上,青梨看向祝晚玉。
“……阿玉,你喜欢太子吗?”
祝晚玉一怔,显然没想到青梨会问她这个问题。愣了好一会儿,才又笑了笑。
“太子殿下龙章凤姿,京都城女子人人皆慕之。”
为什么想成为太子妃,不过是想摆脱祝府和祝晚吟,想要自己站在权势的高位,不再被人欺压。
祝晚玉并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错,也并不后悔。
试问对百花宴趋之若鹜的那么多贵女们,又有哪一个真是对着太子存了倾慕的心思?”
她眼下唯一觉得懊悔的,便是找上俞安行,蒙骗了青梨一场……
倘若日后青梨知晓了……
祝晚玉搅着手中的帕子,抬目深深看了青梨一眼。
“……哪有那么容易能找到一个和自己心意相通的人呢?世上这么多的夫妻,大多数的都是搭伙过日子罢了。”
她二人间很少会谈论这样的话题。
青梨听着祝晚玉的话,安静不语。
周遭的喧嚣沉寂,万物静默,只余雨珠砸在地面上发出来的沉闷声响。
一声接着一声,声声入耳。
青梨心下一松,倒是在刹那间就突然释然了。
是啊,世上又哪会有那么多两全其美的事情呢?
只是虽然想通了,心底却好像是缺了一大块,空落落的,让她止不住地有些难过。
青梨伸出手去,重又拿起了那根莲花玉簪。
她虽对苏见山的了解不多,但也大概知晓他名声不坏,性子看来也是个含蓄,又还会制香……
日后两人在一起,也算是有了能说到一处去的话题……
就像……他和宁柔婉一样……
指尖抚过簪尾上雕刻的那朵生机盎然的莲花,青梨的眼睫却是恹恹地垂下,失了往日里的神采。
春雨含蓄,绵绵的雨丝浸润大地,接连下了多日,未曾有过片刻的停歇。
庭中新发的枝叶在淅淅沥沥的风雨中摇摇欲坠,花落草斜,微弱的花香和新土的芬芳混杂,随着雨气弥漫。
就是这样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雨天,青梨收到了俞安行的信。
信是祝晚玉带过来的。
“我进门的时候,刚好在守门的小厮那儿看到了这信,就顺手给你带过来了。”
幽州地处北境,长年累月的风沙侵袭,那信封上似乎也泛起了一层浅淡的黄色。
青梨抬手接过,鼻端随即涌入了一股陌生气息。
是泥泞和血气混杂的味道。
指尖抚平信笺上的几处不平褶皱,停在那点火红的漆封之上。
青梨没有打开信。
扭过头,随手将信搁在了妆台上。
而后,每一日,祝晚玉过来国公府时,都会带来一封新的信。
很快,未打开过的信封便在妆台上积成了厚厚的一沓。
断断续续地下了小半个月的雨终于停下。
青梨仍旧没有拆开那些信。
雨过天晴,穹顶蒙着一层不浓不薄的云层,半遮半掩住日光,露出来一点点碎金般的灿烂色泽。
枝头新花张扬绽放,京都城陷入了一片锦绣繁荣的花海之中,街头巷尾挤满了人。
百姓换上轻薄的春衫,或是邀上三五好友来至江边踏青,或是同家人一道泛舟池上,一赏春日晴光,热闹非凡。
好不容易等到的一个晴天。
青梨应下了那日老太太的话。
今日,她要和苏见山一道去栖霞寺给远在姑苏的俞云峥求个平安符。
小鱼听着青梨的吩咐,给青梨挽了个京都城里眼下最为时兴的发髻样式。
眼睫微抬,青梨看向菱花镜中的自己。
换了个妆扮,镜中那人的容颜显得熟悉又陌生。
既像自己,又好像并非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