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夜色浓稠若化不开的墨。
手上捧着一个朱漆描金的雕花托盘,小鱼小心翼翼地从厨房出来。
到了月门时,刚好碰到从里头出来的俞安行。
廊下檐灯的淡淡光辉落在他身上,他衣服不知如何染上了一滩又一滩深色的水渍。
彼时已入夜,那些来源不明的痕迹,愈看,便愈显得暧昧,引人遐想。
小鱼有些意外,愣了愣,而后才急急忙忙地弯腰行了一礼。
“奴婢见过世子爷。”
俞安行看向小鱼手中的托盘。
待看清上面摆着的一碟荷花酥和甜汤,才满意地移开目光。
“进去吧,莫让你家姑娘等久了。”
“是。”
小鱼应了,忙跨过门槛进了院子。
一边走,又一边回头。
想到俞安行衣袍上的那些水渍,心里忍不住小声嘀咕起来,她家姑娘还在洗着澡呢,世子爷早不来晚不来,怎么偏偏挑了这个时候……
心里纳闷,推开门,小鱼便忍不住询问起了青梨。
“姑娘,奴婢刚刚在门口碰见世子爷了,他这时候过来作甚……”
小鱼的话卡在了中途。
因她看到了屋内一片混乱的狼藉。
箱柜打开,衣物散落一地,不成样子。
洗完澡的青梨正在桌旁收拾东西。
听青梨说是唐芸过来一趟弄成了这般模样,小鱼气不打一处来,将手中托盘放下,又去寻了几个小丫鬟过来收拾。
忙前忙后的,倒是忘了在门口遇见俞安行的这一茬。
用了半个荷花酥,青梨捧起那碗甜汤,见小鱼没有再继续就着俞安行的事情问下去,悄然松了一口气。
这头,唐芸手里紧紧抱着从青梨房里拿走的东西,跌跌撞撞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见身后没有旁的人追来,她才背靠在门板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突然,靠近门边的烛台倏然被人点亮。
微弱的烛光在暗夜里游荡,映照出面前一个虚虚站着的人影。
“啊——”
唐芸被吓得不轻,当即便尖叫出了声,连连往后退了数步,被一只手轻轻扶住。
“夫人小心些。”
入耳的嗓音温和。
唐芸慌乱的心这才稍稍镇定下来,颤着身子抬起头,发现站在身前的人是俞安行。
她没想到会在自己房间里见到俞安行,一时后悔自己刚刚有点大惊小怪,忙要弯腰行礼,被俞安行搀住。
“您是阿梨的小姑,论理也是我的长辈,夫人不必拘礼。”
说完,又往她身后瞧去。
“夫人手上拿着的是?”
唐芸虽在国公府里也住了几天,但同俞安行从未有过交集,也不知他性情如何,只听旁人说是个好相与的,今夜一见,似确实如此,心里那点忌惮也就放下了。
她不再藏着掖着,反而将身后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嗨,这些啊,都是阿梨那丫头硬塞给我的……阿梨她,打小就懂事,这不,知道我同她一道从京都回去,路上要花的盘缠只多不少,阿梨不忍心看我受苦,怎么都要我将这些衣服和首饰收下,好让我能换些银钱作路费……”
说罢,她偷觑了俞安行一眼,怕他不信,还用袖子擦起了眼角,假装拭泪。
俞安行看着她,格外好心地将一方帕子递了过去。
“阿梨素来是个懂事的,不过眼下,这路费,应是不用再接着凑了。”
唐芸心里一紧。
这国公府莫不是还不肯放人?
“……世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今日您也看见了,昭王当街拦下了马车,显然是对阿梨有意,夫人何不让阿梨就此进了昭王府,也省去京都姑苏两地跑的麻烦。”
“这……”
唐芸有些犹豫。
之前在国公府待的那几天,她旁敲侧击地从府上丫鬟口中知道了青梨在同苏府议亲的事,不过知道她要来将青梨接回去,苏府很快便偷偷让人来将这议了一半的亲给拒了。
当时她还在偷偷庆幸自己来的时机好,刚好能将人给带回淮安去,若是真让那丫头进了昭王府,同她直接嫁进苏府又有什么区别?自己什么好处都捞不着,将来指不定她发达了还会再报复自己……
耳边,俞安行的话还在继续。
“……昭王的地位摆在那儿,出的聘礼不会少,眼下阿梨同国公府脱了关系,您又是她唯一的亲人……”
听到聘礼二字,唐芸心微动。
“这……阿梨这孩子是个命苦的,若是能进得了昭王府,也是她的福气不是……”
“只是,那丫头,小的时候我瞧她可怜,好心帮她找了个村里的人家,让她去做个童养媳,她死活不愿,我没有办法,只能把她和那男人关在一间房子里,没想到她还是不听话,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