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只怪我前一夜没把持住。”青寐心道,“算了。什么婚姻,什么家庭,什么夫君孩子,都是那些好姑娘应该cao心的事。我自幼家破人亡,四海飘零,想来是与这些无缘了。昨夜虽然是 明月却多情尚烟错愕道:“什么, 他也太可恶了吧?他辜负了青寐姐姐啊。”紫修道:“这没什么。男人对青寐而言,都是玩物。你也看到了,她养了那么多面首, 若真与崇虚宁桓有过一段,那也不过是她情史里的九牛一毛罢了。”“原来如此……”尚烟虽如此回答,但还是觉得, 青寐对宁桓是走了心的。和宁桓分开后五百年里, 青寐杀了很多很多人, 多到双手沾满血腥味,以便她彻底忘却风花雪月。而杀死东皇炎湃,又是她活下去的最大动力。与紫修签下契约后, 孔雀带她到奈落城外荒野之地,拿了一把与她等高的琴给她:“漆血筝。少主亲自为你挑选的。”
这把筝由上等桐木制成,弦是蛟龙须制的,琴面抹了麒麟角霜,纹理黛红交错, 红色部分跟泼了血似的触目惊心。青寐接过筝, 依偎在上面,轻轻拨了一下弦,发出了“咚”的一声,立刻握紧了拳。她快速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将之吐出,眼中的血红也一丝丝散去。同时, 高空中飞过的大鹏撞在山石上,吐血坠亡。这武器实在太过称心如意, 令她一时间有了练就邪功的错觉。一直以来, 她虽然是修罗, 却总靠气杀人,这儿时被武行师父反复批评过的毛病,有了这把漆血筝,反倒成了她最大的优点。孔雀道:“如何?用得还顺手么。”青寐望着山石下的大鹏尸体,道:“东皇炎湃一直在寻找少主的下落,是想斩草除根吗?”孔雀有些意外:“哦?你竟猜到了先王之死的真相?”“一个王死了,接替王位的人不是他儿子,而是他的弟弟,而他儿子星夜逃至异界,多年不归。终于回来了,也是偷偷摸摸的。真相是什么,不难猜。”“看破不说破。”孔雀笑了起来,“所以,我们真正要杀的人是谁,你也猜到了。”“你们是故意选我的。”“不错。像你这样的人,我们还招了很多。但你是少主最看好的。从今往后,望你与少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青寐没说话,但心中已决定要助紫修夺回王位,至死方休。以往青寐接下的暗杀任务,总是密集而轻松。但追随紫修后,任务变得稀松而凶险。所以,大部分的时间里,青寐都留在奈落,随时等候紫修发号施令。杀多了,突然让她静下来,无事可做,即便不愁银子花,也令她感到空虚且压抑。这倒没什么。顶尖的黎行者,必须得学会忍受空虚。火上浇油的是,耳边一直有人念叨个不停。“青寐姑娘,你的名字是何意?可是青青子衿,寤寐思服之意?”“……”“青寐姑娘看着气色不错,可是经历了何等喜事?”“……”“青寐姑娘何故拿着伞,可是从方外幽天而来?”“……”说话之人,是她在红线角遇到的男子。不管青寐如何不搭理他,景焕都如此顽强地尾随其后,自顾自地与她搭话,好似得到了热情回应似的,一点也不冷场。当黎行者惯了,青寐极擅记人脸,但不擅记名。毕竟人一死,名字也无关紧要了。“小生景焕,乃是姑娘在红线角遇到的无名小卒。”在这阴暗的夜晚,景焕却笑得如阳光灿烂,“记不住名字没关系,你忘几次,我便重新自我介绍几次。”“哦。”青寐心道:“不管是人是魔,都很难和繁衍本性作斗争。璨幽园原来并无红线角,自东皇炎湃践祚后,奈落战乱连连,死伤无数,失独老人数量暴增,那些只剩得一个孩子的父母,便比谁都渴望孩子成亲,为他们留后,红线角才日益兴旺。想来这景焕也是其中之一罢。唉,终究苦的都是老百姓。”她又瞥了一眼街角,见那里有其他黎行者留下的绘图记号,打算去打探一下近日行情。但是,眼前这个人,得先甩脱。“这年头,靠丞相府、帝王宫,还不如靠黎行者。”景焕再次叹息。青寐心道:“什么?他识破了我的身份?”但再看他一眼,见他一脸局外人的模样,便松了一口气。他的这番话令她心中有些触动,她想了想,善意提醒道:“这话若传扬出去,你全家没了。”“在外面,我自然守口如瓶。但青寐姑娘看着便很可靠,我实是防备不起来。”青寐反倒防备起来:“我的名字,英罗说的?”“英罗是谁?”景焕挠挠头,“是你弟弟的名字吗?是他告诉我的。”青寐这才想起,英罗为她相亲时,冒充了她弟弟。她道:“我弟患了离魂症,治不好的那种。少和他相处,以免自个儿也染了病。”语毕离开。几日后,青寐又有了杀死英罗的冲动。因为,为紫修卖命的事,她需暂时保密,所以她需要向八宗盟报备自己的行踪,英罗每次都会转达给景焕。为此,她几次把英罗打趴在地上,但英罗却觉得,她是权谋史书中活不过第三回 的人,不适合走黎行者之路,让她赶紧嫁了。可她恰好觉得,杀人是一件很纯粹的事,恰好不宜有太多花花肠子,英罗狗拿耗子了。她被景焕黏上了,拒绝了他最少一百次。但是,他总是孜孜不倦地想和她拉近距离。以前并非未遇过难缠的男人,但像景焕这样厚脸皮的,还是第一次遇到:她在奈落街头观察墙上的黎行者记号,他还以为她有恋墙癖,跟在她身后问东问西;她在茶铺饮茶用膳,他点了一大桌最好的菜肴,鱼籽、蟹黄、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