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华问:“张裕成是有子有女,见色起意,表哥是吗?”林如海忙道:“虽然不是,可——”宁安华接了这句话:“可有妾就是有妾,不分理由。”林如海道:“正是。”宁安华一笑:“表哥这么想,我很高兴。”她推林如海起来:“但你已经‘迷途知返’,‘改邪归正’了。你非要觉得你有过妾就不能说别人,咱们也别要求女婿了。万一玉儿无子,女婿要以子嗣为借口纳人,你是应是不应?”她问:“还是表哥觉得,这是张家的私事,你不想管?”两人对视。林如海忽然一笑。宁安华微恼:“你笑什么?”林如海俯身,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妹妹变了。”他直起身,笑道:“有机会我就说。”直到他去上朝,宁安华也没问出来他口中的“她变了”,到底是哪里变了。她真的变了吗?但朝散后,另一件事让她暂缓了对这件事的思索。河南再次大旱。国库却无银两赈灾。上命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法司各自派人,与忠顺亲王和仪鸾卫指挥一同南下,调查河南旱情是否属实。 钓鱼执法夫君出门半年, 才回来两个月,又要走了。卢芳年坐在窗前,隔着玻璃窗子, 看窗外的草木似乎都在烈日下没了精神。她心里酸酸的,还有些后悔。昨天宁夫人那么耐心等她问, 她怎么就没问出口呢?她一个人静静地坐着。这宅子里的事, 她只管内宅两进。内宅里当差的一半是她的陪嫁,一半是夫君成婚前才从外面买来的。就这么三四十人, 每日不过两三件事。罗家又和别家甚少往来, 不过与卢家、林家还算亲密, 与江家、张家等只是平平。平常一日所有要办的,加起来也只用她三两刻钟。今日的事她早在上午就办完了。上无公婆挑礼寻错,下无家事繁杂劳神, 夫君位高,对她不算疼宠,却有尊重爱护, 她年纪轻轻就有三品诰命,还无姬妾丫头烦她的心, 这样的日子有几个女子不羡慕。娘这两年来信, 也劝她好生和夫君过日子。可她还是不满足。卢芳年枯坐,陪嫁嬷嬷丫鬟们看不下去, 又是给她拿书,又是拿伞劝她出去散散。她不忍相拒,便依言出去转了转。家里这些景早就赏过百十遍了,再无可赏之处。卢芳年转了一圈仍又回来, 捧了一会书,一个字也没看下去。拿起针线, 做熟了的东西,倒没戳着手,只把鸳鸯的翅膀绣错了色,红绫儿肚兜上的鸳鸯是红翅膀,看上去成一色了。她咬着唇,赌气把肚兜仍回针线筐里,往床上一倒,拿帕子盖上脸睡觉。昨夜她失眠,直到四更方才睡了一会,五更就起了。此时虽是赌气,因把心事放下,倒实打实睡了两个时辰。她醒的时候,天已黄昏。嬷嬷丫鬟们服侍她起床,回晚饭已经好了,问她什么时候用。夫君外事繁忙,许久没和她一起用过饭了,今日又得了不日离京的旨意,更不会早回。卢芳年半点不饿,但怕陪嫁们担心,还是命摆饭,随意吃了几口。嬷嬷们苦劝,她不肯多用,也只得撤了饭菜。等到二更将过,罗焰终于回来了。天将子初,他却没直接回房歇息,而是先至后院看一眼卢氏。孝慈太后死后,似乎成了默契,只要他在京中,不管回来得多晚,都要先去见她一面。他不去,她会一直等。卢氏果然还在等他。她陪嫁的人都乖觉,他一进来,就避出了门外。罗焰握着卢氏回卧房,让她躺下。他还没更衣,就拉了把椅子坐了,说:“我五日后离京,短则三月,长则一年才回。这次不必瞒人,我留人给你,你想去谁家就去,不必顾忌什么。”那股心酸又涌上来。
卢芳年忍住,笑问:“我能请人来家里吗?”罗焰微怔:“你若高兴,请谁都行。使唤的人不够,就再买几个。”他问:“钱还够吗?”卢芳年忙道:“都够。”家中田地的收息,夫君都给她拿着,一年能剩下许多。夫君去年离京之前给了她两千两,回来又给了三千两,都还没动过。罗焰道:“明日再让人送来三千。”卢芳年笑道:“我真不缺钱花。夫君出门在外开销大,别给我了。”罗焰道:“给你,你就收着。”卢芳年应了一声。两人无话。罗焰起身:“天晚了,你歇息罢。”他给卢芳年拉上帐子,高大的身躯在卢芳年锦被上投下一片阴影。卢芳年看着他刀刻一般的脸,鼓起勇气唤:“夫君。”她声音颤颤,罗焰低头看她:“嗯?”和他微带疑惑的眼神对视,卢芳年好容易积攒的勇气消失得一干二净。说不出口。她不说话,罗焰就只当她是随口一唤。将帐子掖在褥子下面,罗焰又吹了灯,只留墙边一盏,便没再多留,迈步出去了。帐子里,卢芳年掀了被子,解开中衣。她中衣里穿着玉白绣大红芍药的抹胸……是夫君曾经多看过几眼的花样。想到昔日亲热,卢芳年两颊绯红。可她与夫君最近的一次,还是在孝慈太后薨逝之前。离现在快两年半了。两年国孝,夫君搬去前院。二月出国孝时,夫君不在京中。三月夫君回来,却没有再搬回来的意思。夫君日日回来得晚,来见她真的只是见一面,说两句话就走,并无留宿之意。她看不出夫君身上有酒气脂粉气,几次想留夫君,每每话到嘴边,却又张不开口。她……也怕。卢芳年扯下抹胸,丢在角落里,又钻进被子里蒙上头。夫君五日后就走了,她更后悔昨日没向宁夫人请教一二。昨日才去过林家,宁夫人办了那一场宴,必然累了,她怎好这几日再去?就算去了,可能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