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抬头,薄面含嗔:“舅舅!”宁安华揉了两把黛玉发烫的脸:“好了,回去睡一会,还得把他算在一起走的人里,还要走礼,事儿可多着呢。”她拽黛玉起来,正要回去,菊露跑进来,脸上表情古怪,忍笑回:“太太,江二爷摔着了,您快去看看罢!”宁安华当即问:“摔着哪儿了?”她上前,低声问菊影:“摔着脸了没有?”……江明越是跨门槛时太急,绊着腿,脸朝地摔了个结实。人都摔蒙了,还急着爬起来快些回家。他替黛玉挡的那一箭正中左腹,伤得极深。宁安华怕他真摔坏了,强行留下他,请罗十一细细诊了无事,才放回去。下午,宁安华寻机找菊影单独说话。在她身上,宁安华不仅做了对檀袖一样的事,还额外让她忘记了一些事。从此,菊影不会再记得她那些似是而非的“神异”之处。和摘云成婚是菊影自己选的,菊影陪她的时间比檀袖还多很多,她也信菊影目前的人品。但人会变。为了将来大家安好,少些麻烦,她还是防患于未然的好。菊影出去了。过度使用精神力的副作用让宁安华后脑刺痛。蓁蓁跑进来,扑在她怀里,想用自己的异能帮她,被宁安华阻止。“好孩子,你陪着我就好。”宁安华抱着懵懂的蓁蓁摇晃。她心中怅然若失。曾几何时,菊影在她心里,是比林如海还要重要的人啊……晚饭前,林如海带了几车卷宗回来。他塞了一脑子东北事务。他是连续几个月只睡不到三个时辰,都能保持神思清明的人,今日下来,眼睛却都有些发直了。宁安华便拿黛玉的亲事刺激他:“幸好明越没摔破相,不然玉儿一辈子对着有伤的脸,岂不可惜。”林如海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脸。东北冬日里的冷风比京中的还割脸。他……咳,一定不能忘了保养。对林黛玉的婚事,林如海早有心理准备,到了此时,也不得不接受了。他只问:“江二,他没轻薄玉儿罢?”宁安华笑道:“我让檀衣守着的,放心。”林如海想了一会,说起正事:“今日皇上原想让妹妹再从仪鸾领职,我知妹妹不喜,替妹妹拒了。皇上便赐亲卫两百,是……”他略有惭愧,“是为护卫我之安危。”宁安华笑:“我已猜着了。这要多谢表哥,还让我白得了属官和女官。”林如海在她耳边道:“罗焰仍是仪鸾卫指挥使,在边关掌八百仪鸾卫精锐,暗探别国情报。我总觉得,皇上仍会寻机再让妹妹掌军。妹妹先心里有数。”……夜深人静,丫鬟们都睡熟了。林黛玉从贴身袖中拿出一柄短匕。这是江二爷……江明越,送她的。江明越。她舌尖轻吐这个名字,嘴角控制不住地扬起。他说……若他将来对不起她,她可以用这柄短剑对他做任何事。她……很喜欢这个承诺。檀衣姐姐不知什么时候背过了身子。她接过这柄短剑。他的掌心又硬又烫手,还有这两年新拿刀弓磨出来的茧。……江公府。温澄吃到五分醉,腮上泛红,唇若涂脂,眼尾艳丽。他给江明越满上,自己又灌下一盅,才敢开口:“二叔,你替我问了吗?”
江明越念着明日要去提亲,只轻抿一口:“问了。”温澄又灌了一杯:“是为什么?”为什么从一开始,林姑娘眼里就只有二叔,没有他?江明越夺下他手中酒壶:“你听我说,不要生气。”温澄怔怔转向他:“生气?我为什么会生气?”江明越放下酒壶:“因为不是你有不好。” 提亲江明越很少会觉得尴尬。父亲和母亲因为大姐姨娘的丧仪起不快, 他那时还小,只装听不懂。大哥的姨娘们争宠,大嫂不能也不敢辖制, 闹到母亲面前,他悄悄避出去。遇见一脸恼火赶来的大哥, 问他母亲房里怎么样了, 他就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不多一句, 也不少一句。不小心听见何姨娘暗中教辉哥儿, 一定要比大哥大嫂的长子毅哥儿更出息,给她争口气,他也听过就算了, 没告诉任何人。知道了薇薇心慕阿澄,阿澄不愿多生是非,他也把这事一藏就是三年。和阿澄一同在林家上学, 他坦然接受林家和林姑娘的挑选。林姑娘看他更多,他患得患失。但面对阿澄, 他一样坦荡。今日急着找林姑娘确认心意, 他也没有忘了阿澄早早求了他问林姑娘的话。从母亲房中回来,阿澄备好酒菜贺他, 他也准备好了阿澄会问一个答案。但现在,林姑娘的回答到他嘴边,他却犹豫。阿澄……会怎么想?江明越给自己满上,一口饮尽, 借着些微的酒意说:“林姑娘……以为,薇薇对你有意。”温澄捏着酒杯的手指一松。酒杯翻到在桌上, “骨碌碌”打转。酒液溅了他半张脸,也顺着桌沿滴落。他发红的桃花眼瞪圆,表情僵住,红唇似张未张:“……什么?”小厮们听见动静,敲门询问。江明越:“进来收拾,出去别多话。”小厮们很快收拾了污渍,给温澄换上新杯。房门阖上,江明越给他和温澄都斟满了酒。江明越和温澄碰杯:“去年五月初十,咱们第一次到林宅那天,你我作诗,薇薇在林姑娘身旁一直看你。”林姑娘很容易就看出来了薇薇对你有意。他举杯欲饮。温澄夺过他手中酒杯:“二叔伤没好全,不宜多饮,我替二叔喝了罢。”他连饮两杯,酒杯放在桌上“嗒嗒”两声。他眼中水光氤氲,既嘲且笑:“原来如此。”他怕有损薇妹妹……江纯薇的清誉,也不想、不敢多生事端,几年来竭力躲避,竟换来背后一刺?江纯薇何曾在外人面前如此直白露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