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荷笠都愤懑不平,一直抱怨个不停,柳辞听得耳朵疼,但知道人总归需要个发泄处,也就随他去了。
但她半点儿不惯着他,在这人抱怨期间给他塞了十好几本史书兵书。她不想一直带着空脑袋呆瓜上路,真的很麻烦。
而今日被知府带着参加宴席在一众门客才俊里头混脸熟之后,柳辞身心疲惫。
她现如今没选择了,杨知府是她在这种情况下能接触到的出身最好的官儿。所以哪怕从亲儿子降级成干儿子她也得受着。
可是干儿子比亲儿子差太远了,她可能需要多花十倍精力才能得到原计划中想要的东西——若从最简单的一个说起,那便是官职。
且她原计划中只在此地待十天八天,这一茬插进来,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离开……唉。
明明成了杨涛麓的干儿子,他却吝啬得狠,一官半职没给她安排也就罢了,平日尽将自己当贴身下人使唤,连他的夫人都不让自己接触。不知究竟是哪儿出了问题。
柳辞最近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每日杂役一件接一件,简直是磨人心智!丧尽天良!无恶不作!万恶之源!……
话说,那些个没有身家背景的人过得竟然都是这种蹉跎人心的日子吗?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件麻烦事儿,关于白婆的麻烦事儿。
自来到知府官邸,白婆好像无时无刻不在监视她和荷笠。有时这老妪眼神过于惊悚,会偶尔将柳辞吓得失去冷静伪装。
她确实从多嘴下人嘴里掏出来了关于白婆一星半点儿的事情——屁用没有的细节,即关于白婆来历不明,头脑不好使的这些细节。
除开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府里上下竟然没一个人愿意透露白婆在这官邸是什么职位,是哪个苑儿的,好像她无论在哪儿都合理合适似的。再加上那日在城外遇到她提刀追杀自己和荷笠的场景,柳辞总暗叹奇哉怪哉。
把这些先从脑袋里甩出去,柳辞拖着疲软的身子回厢房,只觉得今天累极,她给杨知府溜须拍马做牛做马了大半天,又周旋着应付那群自视甚高的“大才”,已无力劝慰荷笠,满脑子只想早早回去睡了。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今天白婆盯自己盯得比往日都紧。往日此时白婆早回去睡了,可是今天她却依旧跟着自己,那缩头缩脑的样子活像志怪邪说里的老妖怪。
月亮冷白无光,在一条不甚开阔的廊道上,柳辞走在前,白婆就亦步亦趋地缀在后面。官邸的晚班下人大都在赌钱,所以支道上几乎见不到人影。
白婆的存在就像是提着镰刀的鬼怪影子,她那日端着盘子在自己面前无声诡笑的记忆依旧在脑海中清晰呈现,柳辞咬咬牙加快了脚步。
可是柳辞快白婆也快,柳辞慢白婆也慢,她好像存心跟自己过不去似的。
夜晚一草一动都容易让人心惊,更何况今晚风大,树影细长诡邪,映在地上时格外拟人态。
水是阴,时辰是阴,女儿身也属阴,阴气多重,再加上后面一个不知身份又长着尖牙的怪物,柳辞鬓角渗出细汗。
白婆从苑儿东头跟她跟到苑儿西头,人言狗急了也会跳墙,她实在忍受不了这老妖怪的阴影,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青铜剑杀了一个回马枪,倒逼至白婆身前,果断地坎向白婆的右手。
但是有些东西并不会因为气势和心愿的改变而改变……就譬如实力,还譬如对手的实力。
柳辞是实打实的武林半吊子,甚至连半吊子都不配当。
所以剑锋被白婆轻而易举地避开,对方甚至抓住了她的剑身,任由血从拳头指缝渗出。
柳辞自知不是对手,也不将剑拉回来,只强作镇定看这对方滋滋冒血的手,心中疲累地问道:“婆婆,你到底想怎么样?”
尖牙白婆咧开嘴,森森一笑,冲着柳辞喊道:“柳姑娘,裴夫人找你找得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