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梵细雪还很心仪纪青川的时候,便知道他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脑子里一旦有了一个念头,欲望便强烈如入石青苔,年深日久,纠缠难解。纪青川当真干得出凌晨四点叫他起床爬山看日出的事,梵细雪是长了张风花雪月的脸,但这不代表他有那么文艺的情肠。
他还拿这件事警告过陆棠,陆棠诚实地保证:“你放心吧我干不出这种事,我也起不来。”
想到陆棠,梵细雪忽然微笑,纪青川有些诧异,他居然还能笑出来,难道是被自己刺激太大了。
梵细雪镇定地开口:“那你就毁了它吧。”
纪青川僵了一刹:“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去做。我不会答应你,不管你叫这个是‘威胁’也好‘求婚’也罢,我这辈子都不会答应你。”
纪青川眼睛里有一条堤岸逐渐溃散,梵细雪没见过他这么狼狈的神情,分明好端端坐在对面,但整个人似乎已被掩埋在某种废墟里,不见天日。
他的眼神暗沉:“你知道我不会虚张声势,这样做的后果——”
梵细雪下意识道:“这样做对你也没有好处。”他叹了口气,意识到自己劝纪青川绝对是无用功:“没有纪氏,还有别人有志于此,我不信一种药的失败,会导致这个项目和纪小姐都一蹶不振。也许会花很长时间,但我等得起。”
“用什么资本等?陆棠的?”纪青川冷笑:“你曾经很努力干干净净地站在我面前,现在又转回头卖身,我真怀疑自己当初花了眼。”
纪青川口不择言的样子太难看了,梵细雪忽然想起接受电击治疗后因为应激反应呕吐不止的霍云峰,很奇妙的,他对他们只剩下一点渺茫的同情,这种同情也不会拨动那根关于糟糕过去的弦。
忽然间,他找到了那个令自己释怀的答案。
“我们彼此相爱,我心安理得。”
梵细雪说了句有生以来最厚脸皮的话,纪青川就像一具僵死的钟表一样,关节发出“咔哒”声向他倒下,他轻巧地避过,挨过打多了,再无能的受害者也能找到点躲避的窍门:“这是公众场合,注意你的言行,你现在还是纪氏重要的人。”
陆棠派来跟梵细雪的人就在门外,梵细雪从容地上了车,纪青川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忘记了怎么张口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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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棠听说了这件事,先是大大夸赞了一番梵细雪做得好,又立刻开始准备。他和纪青月很快便忙乱了起来,针对纪青川可能做出的所有事进行了推断,然而出于职权所限,纪青月又不能直接把纪青川停职。
陆棠气极时甚至想直接把纪青川的旧事抖落出来:“我就不该放他一马,他对细雪做出那种事,就该蹲黑牢到死。”
“他至少现在还是我哥哥。而且这件事捅破了,对你的心上人和我们纪氏才真是毁灭性的打击。”纪青月焦头烂额:“走一步看一步吧。”
陆棠每天详情回报梵细雪,一开始两人隔着整张书桌,后来并肩坐着,再后来陆棠将人拥在怀里,搂着他的腰在耳边昵昵私语。
梵细雪笑:“不躲我了?”
“分明是你一直在躲我。”陆棠拿起他的手指吻了吻,两人轻描淡写将前事揭过,灵犀一点通,水到渠成。
梵细雪怜惜地摸着他的胡茬,陆棠近日太忙,他只得尽所能让陆棠吃好睡好。陆棠往日最珍惜自己的形象,但现下却乐得扮脆弱,将自己的胡茬在他掌心不断磨蹭。正情浓时,胖猫“噗通”一声跳进了两人中间,仰起头喵嗷叫着要零食。
陆棠气它打扰,伸出手指头戏弄乐乐,谁料乐乐舔了舔发觉不能吃,竟先咬了一口才嫌弃地吐出来,抖抖胡子心安理得地盘踞成一坨,蹭着主人的温度睡着了。
它横亘在二人中间,梵细雪哭笑不得,陆棠捂着手指头哼哼:“别以为有了个挡箭牌就能躲得过我。”又去索吻。
梵细雪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我没有把你看成挡箭牌,我说的话都是真心。”
他的话没头没尾,陆棠却听懂了。情爱使人一再退让,陆棠此刻就像一名求仙客,越万水千山,渡蓬莱海岛,哪怕仙人只施舍一个飘渺背影,也是千好万好。前尘种种,诸多隐语,不必计较。
“我知道。”
他其实什么事都知道,他调查了细雪,细雪应该也预料到自己被调查,但他们还是在等一个彼此坦诚的仪式。
“和你谈场恋爱,实在刺激,以后我肯定适应不了普通恋爱,没有几个变态来推波助澜,总感觉甜蜜都不够分量。”
梵细雪瞪了他一眼:“你还想有以后?”
陆棠大笑出声,直到被猫毛呛到,开始拼命咳嗽。
因有梵细雪,陆棠的烦恼也便构不成烦恼,纪青月却不然。
纪青川意外地安静,纪青月上门和他摆事实讲道理,炖出了老妈和大哥从前苦口婆心的鸡汤,拿出了小妹撒娇耍赖的手段,也摆出了上司的派头,他统统冷淡应对,纪青月只以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