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破吉普驶进了市区,黎志恒也就不敢太过张扬了,他把本市的路摸得一清二楚,专挑早上人流稀少的街道。有几处的道路因为未经修葺,坑坑洼洼的蓄着前几日未干的雨水。黑得发灰的轮胎从坑中碾过,车身不稳的晃了一下。而坑中的污水也溅到了军绿的车身,斑驳的污迹爬在那上面,随着吉普的前行而向着斜下方滑着。
“他怎麽还没醒?别是有什么病吧。”黎志恒偏过头看着紧蹙着细眉,脸蛋发白的张秀秀,不在意的问道。
“睡着了,不知道干嘛了,感觉是累的?”黎浩然觉得那颗脑袋似乎总顺着自己的大腿向下滑,时不时的触碰一下自己那个不自在的部位。这样他不得不用两只手撑住张秀秀的头,细弱的发丝蹭的他手心发痒。
“真他妈麻烦!”黎志恒说着,一边转着方向盘,向一边拐去。为了不走大道,他几乎绕着市里最边缘的道路绕了一圈。
黎浩然想了想,张秀秀确实有些麻烦。但人是他拉上来的他倒是想做一下解释。刚张了张嘴,车子就靠着边停了下来。七八点锺的太阳有着着一种渡过漫长黑夜的新鲜热情,让早晨有些清凉的明媚。
黎志恒偏过头,脸上的表情不太好看,对黎浩然说:“让他下去得了。”
张秀秀在深眠中陷入了可怕的梦魇,眼尾处淌出的几串热泪将他的发也一并濡湿了,有些眼泪甚至在不经意间蹭到了黎浩然的裤子上。在被黎浩然摸着颊侧的时候,他甚至不自觉的发出几声脆弱的啜泣。
看着两只眼睛紧紧闭起却又挡不住流泪的张秀秀,黎浩然有点犹豫了。
他想起自己初中时候养过的一只年迈的德国牧羊犬。那只已经老去的老狗将下巴枕在自己的膝盖上,两只和善而无辜的眼睛似乎带着泪水望着自己。那时候的他尚且不能知道动物往往比人情深,只以为是老犬带着瞌睡讨好着自己。而一天後,那只陪伴了自己整个童年的忠诚的狗狗躺在自己冰冷的窝中悄然离开了人世。
此时此刻毫无防卫且沾染着一身疲惫的张秀秀倒像是一只宠物,静静的伏在自己怀中啜泣,两只手甚至也拘谨的扯着自己皱皱巴巴的下衣摆。黎浩然忍不住喜爱他又忍不住同情他。
“犹犹豫豫还是不是男人,难不成你想把他带家里去?赶紧叫醒他。扔路上得了,反正都市里了,也不怕他是迷途羔羊。”黎志恒脾气一向不好,此刻更是不耐的低吼出来。
黎浩然正在下着决心。黎志恒却抢先动作了,他随手将一个装着水的塑料瓶砸到张秀秀身上,凶悍的脸似乎也正想配合着神情说些什麽。
那双有着深深双眼皮,眼尾略微上挑的眼睛猛地睁开,里面满满的泪花不像是没有掉落的眼泪,倒像是凝结起来的冰霜。当张秀秀意识到自己正躺在一向不招自己待见的黎浩然的大腿上,一张细白的脸瞬间黑得像锅底。他极其迅速的坐了起来,好像有人在拿细针扎他,让他坐着都浑身刺痛。
张秀秀眼睛向下睨了一下,看到黎浩然裤子上面的湿迹。他心里忍不住骂娘,居然在黎浩然的裤子上留了口水。
“到地方了,你该干嘛干嘛去。”黎志恒见目的达到了,语气也缓和了。
张秀秀又开始和车门做着斗争,他怎麽掰都掰不开,一张年轻的脸也窘得通红。直到看不下去的黎浩然伸出长臂帮他把门打开,张秀秀才得以出去。
这期间黎浩然的小臂一直蹭着他的腰部,张秀秀往旁边贴了贴,忍不住骂道:“滚。”
初中以後张秀秀终於知道,他小的时候差点就被张信辉给操了。或者,说的文雅一点,他当时被一个年近中年的男人性骚扰了。
懵懵懂懂的他在一天晚上恍然大悟,顺带着还摸清楚了当年甄杰明的勾当。一股被背叛的恶心感让张秀秀蜷起身体缩在被子里,他神经质的啃着指甲,想到张信辉明早看到他参差不齐的指甲以後又会开始念叨他,他就开始咬着麽指屈起处的纹痕。
他大概就是从那一天起恨着甄杰明的。张秀秀觉得如果不是甄杰明的血液,他又怎麽会是同性恋。他同样恨着张信辉,这个守不住自己女人的男人,和自己的亲生父亲做着一种与性有关的事情。但等张信辉永远的离开了,他才发现自己其实一点也不恨他。
被抵触抗拒任何人的接触的张秀秀低低骂了一声“滚”,黎浩然一边觉得脸面过不去,一边又有些憋屈。他刚想还嘴,那个单薄的少年已经轻巧的跳下车,仅仅驻足了一小会儿辨清方向,就迈开了两条细腿。
一句话没憋出来的黎浩然气闷的往後面一倚,这才看到他三哥正看着自己。於是问:“看我干什麽?”
“怂包!还让个小臭毛孩儿给骂了。”黎志恒刻意在这个怂字上加着重音,表情也因为咬字而显得有些夸张。
“我比他大犯得着跟他计较吗!”说是这麽说,黎浩然却还是有些心虚的。论骂人,张秀秀骂的比他脏,论打架,张秀秀比他能拼命。计较不计较是一回事,输赢又是一回事。
黎志恒显然也是这麽想的,但是他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