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张志强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一个苹果就收买了张秀秀。其实他更不知道张秀秀比自己想象中要简单百倍,属於那种给点阳光立马就灿烂的单纯生物。也许正因为感情用事这一点,他的後半生才会多了那麽多缠绕自己的牵牵绊绊。
还了债之後,张志强手里还剩俩余钱,於是他就在张秀秀所在学校附近租了一个一室一厅。那老楼房是建国初期建的筒子楼,楼梯上的水泥都被磕掉好几块,隐约可见泛着黑光的钢筋。当天,张志强就带着张秀秀住进了这间夏天漏雨、冬天漏风的老房子。
搬家的时候张秀秀一声不吭的把自己的教材、学习资料、几本张信辉给他买的童话书一齐装进了一个纸箱里,白着一张脸看着他哥忙里忙外的把旧家具搬到租用的车後面。
俩人满头大汗的向着新居进发途中,张秀秀突然开口:“就算要卖房子也不用先把锁换掉吧。”他怀里抱着一个相册,封皮是个裸露着香肩的日本女人,两条腿曲着,脚上还套着双白花花的布袜子。
“我不怕我带人看房子的时候你呆在家里捣乱嘛。”张志强用袖口揩拭着额头上的汗,漫不经心的解释着。他甚至没想过在房子换锁之後,张秀秀究竟该如何安置。
张秀秀又冷下脸不说话了,两只眼睛盯着司机赤裸的黝黑手臂。
当他们又将那些东西重新安家的时候,张秀秀则先把张信辉和他第一任妻子的照片挂在墙上,一颗头摆来摆去的看着那相框的位置摆的正不正。张秀秀看着那张合照。张志强亲妈长得不难看,张信辉长得也不难看,怎麽张志强就偏偏集了他爸他妈的缺点长,还是个升级版。
“搭把手啊。”张志强累死累活的拖着一个半人高的矮柜,肥胖的身体挤在门框里,像是嵌不下的肉包子。
一扭头就见自己的哥哥狼狈又焦急的模样,张秀秀难得露出一丝笑容。随即神气活现的跳了过去,嘴里还不忘挖苦:“卖房子不是挺麻溜的吗,搬个柜子怎麽不行啦?”
嘴巴坏,但是却伸出手帮张志强把柜子抬起来,然後小心翼翼的往後退着。
“我跟场子里的大老板谈了谈,他说我长了记性,以後如果不敢缺德事,还能回去卖。”张志强一边吭哧吭哧的喘着,一边对张秀秀说。
“老板是谁?让你这种人渣去不是自己砸场子吗。”两个人靠着墙边,将柜子摆放到位。
“也不能那麽讲,黎老三做事确实比较公道的。”柜子落地,在地上发出铿的一声。
一听到黎这个姓,张秀秀就有些纠结。他不知道该说点什麽,索性转过身把自己一箱书抱进房间。
“唉,还有东西呢!”张志强一想外面还有一堆重的要死的东西,就忍不住跳脚。
张秀秀转过头,白了他一眼,骂道:“关我屁事。”
搬家之後,张志强着实老实了两三个月。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迷迷糊糊起来,晚上不到六点就早早的窝在家里。凭借这种养猪模式,张志强又长膘数斤。
张志强要比张秀秀大个六岁,但个头却比他高不了多少。其实也难怪,一个人过度横向发展,再想纵向发展也是没条件的。哪有人长身体朝着四面八方的?
把身高当成人生苦楚的张志强一边看着初中生张秀秀小树芽一般生长的身体,一边暗中垂泪尝试各种民间土方偏方。
而比起张志强的“人生苦短”,张秀秀则像只辛勤的小蜜蜂。他先是背着张志强接了几份零工,攒了几个月才把自己欠黎浩然的钱还上。直到现在他都忘不了黎浩然看着他把零零碎碎的纸币塞进他手中的傻样,像是吃了多大惊似的。
黎浩然说:“你不还也行,我都忘了。”
张秀秀回:“咱们两清了。”
那话说完还没半个月,张秀秀就知道,他和黎浩然两个人清不了。而过了几年以後,张秀秀就只知道,他和黎浩然两个人清白不了。
让他们“清不了”的事是这样的。
黎志恒开的那家同性恋性质的夜总会缺那麽一两个陪酒小弟和脱衣舞男。这种地方,缺了陪酒小弟,就没人劝得了酒,劝不了酒,就导致油水最肥的洋酒消费减少。而脱衣舞就是调解气氛的开胃菜,哪个有钱有权的人看到诱人的舞男,不会解囊呢。
劝酒小弟和脱衣舞表演的事全都是黎志恒听在外留学的黎侗汶讲的,他听後,认为极有道理,觉得是不可错失的商机。
碰巧之前黎浩然曾经同他讲过他之前在偷偷追随张秀秀的时候,发现他和一个年龄足以做他爸的男人有着秘密关系。那时候两个人都对这件事觉得不可思议又当做笑谈似的聊了一聊。
那时,黎志恒还拍着大腿大叫:“这个小玻璃!才初中生就傍上了,以後前途无量啊。”
笑话一般笑过即忘,当你忽然想讲给别人听的时候,它可能又会浮现在你脑中。就在黎志恒成天念叨着的时候,他忽然想起那个傍了商界精英的小玻璃。长相起码过关,面条似的小身板练一练柔韧性也是能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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