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二赶忙应了声好:“要到小林村?那可是要抓紧时间,不然第一夜便要露宿荒野,妈的,想想就生气。”见琏意不动,他手中的水火棍不由分说抽打在琏意的身上,“不长眼吗?差爷都走了,你还在这干杵着干嘛,要我抬你走啊!”
琏意背部刀割似的剧痛,他咬紧牙关才能忍住喉中的耸动,他自是知道一路行来,自己一个身负重枷、连手也被枷住不能动弹的废人的身家性命皆要托付面前这两个不明底细的解差,不由心灰意冷,忍气吞声,低声下气的回道:“罪人不敢。”
旭日东升起,荒芜的土地鲜有人烟,道旁稀稀松松栽着几棵干瘪的枝桠,不时亦有群鸟飞过,吱嘎吱嘎叫着。
琏意艰难的拖着己身前行,未走多远,亦有种浑身乏力的感觉,迎着太阳,不自觉的头晕眼花起来。他的身旁,并排走着那位壮实的被另一位称作“老二”的解差,好在他似乎也是困乏不已,只是扛着水火棍拖着脚步前行,并不与前面领路的解差说话,更也不会无聊到折磨一个囚徒借以取乐。
琏意想到清晨那解差的重重抱怨,不由觉得,或许这千里起解,不仅对于自己,对于押解自己的解差,也不是什么好事,漫漫长路,坐不得车,行不得船,只靠双足一厘一厘的走着,倒像是自己也把自己押解了一遍似的。
他惯会给自己找些宽慰的念头,这么想着,原本的困苦也似乎消散了一些。他整整精神,远望天空,忽觉自己已走出了那个冰冷阴湿、恍若地狱的囚笼,鼻间闻的,也不再是那混杂着腥臊、恶臭的浑浊气味,哪怕是尘土漫漫,也比之从前,好过太多太多。
思及此,他也不禁苦笑起来。他本是江湖上一位隐居多年的高手的末徒,虽长在山间,也是衣食无忧,更是饱读诗书,比那些举人秀才也不逞多让。他亦练就了一身好功夫,因是读多了话本小说,自小便向往着仗剑天下、除暴安良的生活,是以学成下山后,也真的是这般做了,更是在江湖上有了自己的名号。
却不想,数月前他在路中救了一昏倒的妇人,将她唤醒后,妇人哭的很是凄凉,与他说了她本是一富商的主妇,京中大官的儿子看中了她女儿的美貌,以权谋私,给富商安了一个罪名,致使富商家破人亡,在发配途中便已死去,女儿也不堪受辱,早在抄家之时便一条白绫,吊死在家中。
琏意听得满心怒火,决定前往京中,刺杀那个大官的儿子为妇人一家报仇。大官的府邸甚难潜入,他谋划多日,方才有了一个一击即中的机会,却不想,错杀了大官儿子的姬妾。原来,那姬妾为邀宠,特意穿了一身华贵的男装,潜到那大官儿子的住所——她本想给一个惊喜,却生生丧了性命。
琏意便是那读多了死书,一心只想着以命偿命的迂腐儒生,他的剑上虽沾了数条人命,无一不是罪行累累的,而这一条鲜活的生命却何其无辜?一时万念俱灰,束手待毙,被官差压至监牢,听候发落。
他本想着只是一刀断头的下场,却不想,方一过堂,便挨了一顿棒打,美其名曰“杀威棒”,因其是武林人士,又犯了人命官司,那五十棍棒打的结结实实,直打的他皮开肉绽,跪都跪不起来。
因他是在大官府中持凶行刺,直接拷问的便是他的主谋是谁,有何帮凶,琏意不懂这些,更与大官的官场对头无干,自然全然否认,于是大刑加身,复又打了几轮,又拶了手指。
压往监牢后,亦不得安生,臀伤不愈,私底下的拷问也从不间断,肉身伤了不能再打,便用灯照着眼睛,让他跪在地上,不能睡觉如此熬了几通,他仍未松口,渐渐的,这件事像是过去了一般,再也没有人以此拷问过他,琏意因此在牢中好好的养了好一段时间的伤,不至于死在牢中。
然而,坏事未绝,琏意将将洗脱谋害官员的罪名,却因此暴露了自己的本意——刺杀官员之子为富商报仇,那官员之子仅是个贡生,算不得什么官员,可他与他的父亲一般心狠手辣,在知晓琏意的目的后,买通了狱卒,开始了对琏意惨无人道的折磨。
鞭刑、杖刑、拶刑每隔一段时间便是一次,期间更不用说被时时罚着带着重枷度日,或者被整日吊起,或是罚跪在锁链上。后来,琏意的判决下了,说是谋害了大官之子的良妾,罪大恶极,判决斩立决,因大理寺路侍郎据理力争,认为琏意先前为民除了诸多恶霸,有功在身,着判处流刑,外加脊杖四十,只待季度一到,便要被发配至西南为那里的驻军为奴。
至此,琏意被关入了流刑区,虽逃避了那几个动辄用刑折磨犯人取乐的狱卒,却仍被可以针对,被关入了匣床之中。
所谓匣床,是监狱里一种禁锢人身的刑具,他的本身是一张床,却四边立起,犯人躺在上面,脖颈、双腕、前胸、腰部、大腿、膝盖乃至脚踝都被牢牢锁住,整个人动也动不得,锁好之后,身上更被盖了一层铁板,那铁板一侧镶满尖锐的钢针,盖在人身时,钢针的尖端会刺入皮肤,虽不会流血,但一呼一吸间,皮肤触及钢针,刺痛会无时不刻缠绕着自己。加之时常断饮断食,又不能畅快排泄,身处匣床一日,便犹如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