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又过了两间房,那呻吟声才清晰起来,糟糕的是,那声音是从屋里传来的。
何明德刚到门前,另一道身影也出现了。池旭尧有些吃惊地看着何明德,不明白他为何也在。
何明德见他只是衣袍被烧出来几个洞,放了心,恶狠狠地道:“回去再和你算账。”
“我衣服是湿的,进去救人,你在外面接着。”
不等池旭尧反对,何明德一脚踢开了房门,冲了进去。
屋里被烧地更是不像样,烟熏地人眼疼。何明德弯下了腰,循着声音找,原来那姑娘竟是被半根房梁压住了腿。
里头的床上,有个黑色的人形……何明德没敢再看。
那房梁被烧地都成了发黑发红的炭,那姑娘大约是怕被烧着,把衣服都脱了,堆在被房梁压着的地方。饶是如此,从腿到后背,都被烧黑了。
看模样,这姑娘也才十四五,见着何明德,两眼往外直掉眼泪。何明德忙脱了外袍,裹住两只手,狠狠心,去抬那横木。
湿衣服刚碰着木头,便起了一阵白烟。那木头重啊,何明德试了好几次,手心疼的发木,终于一点一点把那横梁移开了。他甩掉手上已经烧起来的布料,背起这个少女就往外冲。
刚出去,就听那房门“哄”一声塌了。
到了门口,何明德背着少女,四处看看,又喊:“有人吗?!有人来救你们了!”
话一出口,才知道自己声音都哽咽了。
池旭尧也知道为什么。
那姑娘的半条腿,肉都被烧没了,黑黑的一层,裹在骨头上。
池旭尧不忍看,拉拉何明德,道:“没人了,走吧。”
何明德带着池旭尧,还顺着原路往回走,谁知回去时,建筑已被烧毁,处处浓烟,已是辨别不出方向了。
两个人转了好几圈,何明德感觉身上的衣服都被烤地发脆了,只觉得要不好了。
忽然,他感觉脖颈一凉。
背后的少女哭着道:“公子,是我误了你们了。下辈子做牛做马,我再报答你们。”
“别胡说。”
何明德打断她的话,仔细地观察着周围的地形。
放眼望去,滚滚浓烟,不时有柱子房梁坍塌,困在此处,仿佛再也看不到出路。
池旭尧比他看的远些,忽然凝住了目光,仔细看了看,欣喜道:“这边!”
他在前带路,何明德忙跟着。走了不知多久,何明德也看到了。
院墙上,两个学生挑着竹竿,甩着一条白衫,给他们指路。那院墙底下都是些高大的盆景树,火苗直往上蹿。
那两个学生见着这两人的身影,比他们还惊喜,对着院墙外叫道:“来了来了,快拿梯子。”
外头人递过梯子,那两个学生送进来,架好了。
池旭尧往后退一步,何明德没多说什么,说一声,“妹子,千万抱紧了。”
等那双手臂抱紧了,何明德攀着梯子,上了墙。在两个学生的帮助下,背着这姑娘出去了。
一落地,就有学生见了,忙不迭脱了外袍给姑娘裹上,那两个等着的女子也冲了过来。
何明德没再管,而是看着院墙,等池旭尧出来,才放了心。
众学生还有火龙队的几个人都围着两人,何明德见众人安好,再也忍不住,推开众人,跌跌撞撞到一边,吐了出来。
那肉香,始终萦绕鼻尖,不肯散去。
池旭尧把三个姑娘带回了定国公府,请来了给自己医治的太医,只是太医都断言,最后救出来的那个姑娘,生机渺茫。
何明德的手也被灼烧,抬横梁时,火把手心灼伤,那一块布料黏在了掌心,到了定国府,才被太医撕了下来。
池旭尧的身上也有几处灼伤。
何明德躺在床上,却是久久无法入睡。
手心火辣辣的疼,但比这更难受的,还是晚间见到的一切。
月亮已经到了中天,身边的人已经睡着了。何明德悄悄起来,去寻了壶酒,坐在台阶上慢慢地喝着。
天越发冷了,空气中什么都被冻住了一样,吸进肺里,干干净净地,像是把体内那股浊气都换走了。
一直等到身上凉透了,何明德才回了卧室。
刚到床边,就见池旭尧忽然一蹬腿,像是梦中受了惊吓,嘴里喃喃地,不知在说什么。月光照过来,便见两行泪,顺着他脸颊流下。
何明德凑近了,才听到他说的是疼。
“旭尧、旭尧,醒醒。”
何明德忙把人推醒了,池旭尧像是还没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看着看着,像是认出来自己了,便委屈地往前一靠,抱住了自己的腰。
“明德,我好疼。”
他说话的声音太小了,何明德听了半天,才听出来他说的是什么。
何明德急了,以为是太医没检查出来,便要脱他的衣服检查,谁知埋在他小腹前的人却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