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旭尧对他的反应毫不意外,耐心的解释道:“在书画街的那场大火中,我救下的那个女子,她十四岁,被那场火烧死了。除了她,那场火还烧死了十五人,余下的十八个姑娘,也被你下令杀了。”
那都是几年前的旧事了。
池则宁靠着那场火,第一次击败了池维竹。
“兄长不记得她们,我午夜梦回,却总是见到她们。从前我不能替她们主持公道,就连在梦中都会羞愧见到她们,现在不会了。”
言下之意,池则宁听了出来。
池旭尧看着兄长身上那件染血的龙袍,只觉得讽刺。他摇摇头,道:“皇兄走的时候,若是想穿着龙袍,我也不在意的。”
除此之外,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池旭尧吩咐柳盛:“此次逼宫的北衙禁军,凡有官职的,一律处死,余者全部免除军籍,自行归家,三代以内不得从仕从军。”
见柳盛应下,池旭尧也不必再留守此处了。
他和何明德刚转身要走,就听背后忽然传来了池则宁的声音。
“尧儿。”
这许久未听到的称呼,让池旭尧也失神片刻。
池则宁知道,这或许就是他们再见的最后一面了。他或许应该大骂或者诅咒,但是不知为何,他最后说的却是别的。
“尧儿,哥哥从你待你,确实是真心实意,母后也是。”
池旭尧的反应完全出乎池则宁的预料。他笑了一声,好似有些怜悯:“这个事实,我比兄长要早知道啊,但是那并不会改变你们的决定。兄长或许也不相信,我曾经待你们,也是真心实意啊。到了这种时候,再说这种话,又有什么意义呢?我已经不需要了。”
这次,无论池则宁再说什么,池旭尧都没有再回头了。
池则宁站在原地,想,他不相信旭尧的真心实意吗?他一直都相信的,他只是信不过人心。
倘若不是他和母后的猜疑,他们现在的结果应该是完全不同吧?
倘若没有多此一举,他有旭尧的辅佐,早晚登基为帝。他实在是后悔了。
柳盛将军负责押送他去久居,等待宣判。或许是巧合,或许是命中注定,他们经过了飞鸾殿,变故开始之处。
飞鸾殿内,被火烧过的痕迹完全消失,绿树又已经探出树梢,郁郁葱葱地一片,一切都与幼时记忆别无二样。池则宁盯着那棵树看了很久,想到旭尧幼时曾攀上去过,下不来,只有在自己来了以后,毫不犹豫地跳进了自己的怀里。
他是皇子,绝不会在天牢里,等待一杯鸩酒。
这里就很好。
池则宁推开士兵,突然跑了出去,触墙身亡。
柳盛将军本乐意拦住,却没动。
挺好,他自己选择死,挺好。他看着池则宁在地上抽动两下,血蔓延开,慢慢没了气息,才道:“去回报太子吧。”
无极殿。
柳盛把消息回报了皇上和太子。
池旭尧只是沉默了一会儿,什么都没说。
皇上被池则宁逼宫,但是当这个儿子真的死了,却也没有什么高兴。他只是疲惫地重复道:“既如此,安葬了吧。”
更多的话却是说不出来了,他心里重复地想着,又没了一个儿子,到底是为什么呢?
百官难免要劝慰几句,七嘴八舌,吵得人烦躁时,忽然听到皇上道:“朕,决意禅位于太子。”
这消息太过突然,百官都反应不过来。
“皇上龙体康健,怎么……”
皇上没有回答,只是吩咐一声:“礼部和钦天监一起,择日操办。”
说罢,就疲惫地径直离开了。
太子也没有谦让的意思,跪送皇上离开。有些还不在状态的大人,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在一场排好的戏中,当即闭口不言。
尤其是新帝的登基大典,在半个月后就开始了。
寅时,太子和他的夫君已经被人伺候着换好了朝服。
何明德看着身边的人,初见时还是个一蹶不振的少年郎,现如今已经完全是一个沉稳的男人了。
“从今日起,你就要负担起一整个国家,几万万臣民了,怕不怕?”
他故意用着恐吓的音调和池旭尧说话,池旭尧却认认真真道:“一个我,都能做的那么好,让你回溯几千年找我,现在还有你陪着,我怎么会害怕。”
简简单单一句话,其中自有千万斤的信任。何明德有些忍不住,俯身想要认认真真地和旭尧接个吻,却听水碧在外面道:“太子,柳将军求见。”
何明德只好站直了身体。
“请他进来。”
北衙禁军的人被遣散,南衙禁军散漫,因此登基大典的安全由柳将军的正威军负责,柳将军更会贴身护送太子。
那日后,池旭尧还没有机会和柳将军好好说说话,但是看柳将军的神色,也不像是多愿意和自己认亲。也是,他的出生是那样肮脏,承认自己,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