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令她曾数夜不能寐的人也会成为旁人眼里无所不能的爹爹。
一晃四年,世间万物都在朝前,唯有宋锦安不会。元泰三年一场大雪永葬世间宋大小姐。
“宋五姐姐你看,我爹爹来了!爹爹!”
欢快的童音似雏鸟见到觅食归来的双亲,蓝色的身影一蹦一跳地朝前冲出去。
即使未转身亲见,宋锦安仍能从声响里判断出那位爹爹正加快脚步上前抱住他的孩子,也在贴心地令婢子递上温水。
这和她想象里的场景大不相同,她竟不知谢砚书有了孩子会这般爱若珍宝,还是说他厌恶的只是宋家血脉的孩子。
掌心的刺痛提醒着宋锦安她究竟身处何地,平静的,宋锦安转身行礼。
“爹爹,我想让这位姐姐教我画画可以么?”谢允廷搂着谢砚书的脖子撒娇。
燕京人人都怕的冷面阎王眉眼松散,轻轻点头,复而他的视线锐利地落在宋锦安身上。
对方的视线较四年前更为迫人,宋锦安觉得脚底板只冒凉气。
“大人,这是我为犬子请来的画画师傅,家住恭陵巷百景园,唤作宋五。”刘老爷腆着脸上前一步飞快将宋五的来历说了个明白。
谢砚书面无表情,好似对面的人于他不过一块石头。
“抬头。”
阿蕴
终于,谢砚书说了来这以来的第一句话,他对着宋锦安说,抬头。
明是林籁泉韵的声音却同四年前一般叫宋锦安闷得厉害,可她最后也只得上前一步。
“谢大人。”宋锦安半蹲行礼,那三个字如同刻好般规规矩矩说出来。
于起身抬头那刹,宋锦安不合时宜地想到:世人叫他谢大人,也令她叫谢砚书大人。可在很久很久以前,宋锦安唤谢砚书只需要叫‘阿蕴’。
四目相对,宋锦安惊觉谢砚书变了许多。往日里纵然狠绝却依稀能找出几分稚嫩的影子,可现今,谢砚书便如见过血的刃。他长身玉立,玄色常服衬他凛若秋霜,凤眸危险莫测胜林中虎豹。
同时,他也瘦了许多。作为曾和谢砚书朝夕相处的人,宋锦安一眼就能断定对方清瘦得有些过分。
宋锦安心底讥讽一笑,堂堂谢大人如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膝下子嗣都能吟诗作画了,不知有何事能值得他操心。
“十倍月钱,明日午时出现在谢府。”谢砚书面无波澜收回视线,下达一个在他看来再简单不过的指令。
若非场合不对,宋锦安都想指天问一问,究竟她何以再次同谢砚书对上。伺候完老的不够,连谢砚书的儿子都要她来伺候,真真是没有道理。
“草民惶恐,鄙人早前在烟花巷柳之地绘过话本子,我这样的人进谢府恐怕会污了贵府的地。”
闻言,谢砚书神情微凉。他招手示意婢子先将谢允廷带下去。
“爹爹,宋五姐姐是不能来教我吗?其实没有关系,我可以看她教刘时时。”谢允廷眨着眼睛,不解地拽一下谢砚书的衣袖。
身后的刘富豪吓得肝胆俱裂,燕京谁不知道谢砚书宠谢允廷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不提吃穿用度皆是最好,谢允廷自出生起先天不足,便是由堂堂首辅大人亲自卷着衣袖熬汤喂药,自小照料从不假手于人。
敢叫谢砚书的眼珠子受半点委屈,他刘府满门怕是再无一个安眠夜。
“她很愿意来教你。”谢砚书蹲下身,轻轻拉紧实谢允廷的小衣襟。余光扫到的婢子有眼见力地上前哄着谢允廷先去后院吃点零嘴。
宋锦安将一切尽收眼底,待看清那婢子时不无错愕。
竟是白芍。
她记着白芍因护着自己曾多次叫前院人责罚,怎如今白芍成了谢小少爷的贴身婢子。
没待宋锦安替白芍的处境担忧,一道略带凉意的声音响起:“价钱随你开,地皮宝藏皆可提。”
熟悉的威逼利诱叫宋锦安冷笑连连,面上却不显。
看来谢砚书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一眼瞧出她方才的话不过是推脱。恐怕在她出现于谢允廷身边时,关于宋五的一切资料早已飞到谢砚书手中。
“大人,草民就实话实说了,我就一个自学的,哪里敢教贵府的少爷,要是弄错了规矩惹恼主子我的命可就难保。望大人谅解,草民着实不愿卷入高门大户中去。即使大人给的条件再好,草民也不会去。”
宋锦安字字诚恳,她说的快意,却把刘富豪吓得腿一软栽倒在地。
“若我一定要呢。”谢砚书终于不吝啬他的视线,缓缓放到宋锦安脸上,那瞬间压低的气势叫周遭下人都不住一颤。
宋锦安狐疑,她不过一个店小二,谢砚书即使不喜别人拒绝也不该如此紧逼。
“宋五姑娘,小满极少提要求,凡是他说的,我就一定要办。所以,你明白该怎么做了么?”
“……”
宋锦安微缩紧拳。
真是好笑,她宋锦安死于难产,怀胎七月的女婴才出生就咽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