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中苦涩,宋锦安微喘着气,慢慢支起身子。周遭潮湿又脏乱,若有若无的霉味叫宋锦安屏着气。她抬头看着黑黝黝的天色,在那,她曾举头疑心望见过神佛。神佛赠她来生,她虔诚祷告。然,神佛又为何屡屡推她进谢砚书的深渊。即使是偿还罪障也够了罢。
“大人有令,把人带出来。”门口传开姚瑶的声音。
宋锦安强打起精神,突如其来的光亮刺得她眯起眼睛,面前阵阵发昏。
“谢砚书要做甚么?”
“大人的名讳岂是你可以直呼的?”清然暗卫冷哼一声。
宋锦安没有力气去争执,忍着头晕脑胀的不适道,“叫我去做甚么,你们知不知晓关押我是违反律法的?”
“对于一个细作,谢府有权私自处置。”清然不屑抽出佩刀,以刀背抵着宋锦安的背。
宋锦安面无表情沿着长长的廊慢慢走着,每一步踏在石阶上她都觉发冷。
前院的门大开着,宋锦安垂眸行至堂中,两侧的莲花灯撇下点暖色照在她梨瓣似得唇上。
骤然叫清然推一把,宋锦安直直跪在离谢砚书八尺远的地方。本就熬了两夜,如今重重击地,宋锦安只觉膝盖疼得厉害。可那骨子里的倔强不需她发出一丝痛呼。
谢砚书身边的暗卫风影阴冷抖着呈上来的供词,“你说自己是弃婴,于死人堆里糊里糊涂长到十岁。庆澄年间阴差阳错救了宋大小姐一次,她便帮你进入宋府化名春桃做了两年无贱籍的粗使丫鬟。宋家出事前两个月,大小姐赠你银票送你离去。本有心去寻生母,一路南下,途中闻宋家噩耗,心生恨意决计替宋大小姐报仇。这等话本子的故事你也敢胡写?”
宋锦安抬起头,目光擦过谢砚书面容时指尖微颤。她艰难摒去那点杂念,沙哑开口,“我所说的桩桩件件都能对得上,倘使对不上大人还会叫我活到今儿么?”
“那你说自己是宋五的同胞姐姐,嫉妒她命好能在官道上被丢,得以叫好心人捡回去。正巧月前她意外身亡,你并顶着与她一般的脸顺理成章取代了她的身份用了她的名字。这又如何证实?”
顿了顿,宋锦安道,“若非一母同胞,我何以长得与她一般无二,且月前的伤势早有大夫断言活不下,想必这些各位早查清楚了罢。“
清然面露凶光,喝道,“柳州当年弃婴数都数不过来,我们该去哪核实丢的是双生子还是单子?”
闻言,宋锦安眼底讥讽,正是查不出来她才要这般说。
风影拦住清然的逼问,拧起眉头,“元泰二年在哪重逢宋大小姐的?”
“朱雀街排水渠。”
一言出,众人心思各异。
元泰二年间,太后暴毙,谢砚书不得归。宋锦安趁乱钻进排水渠。此招甚妙,若非谢大人偏省去更衣时间遣词造句写封家书以慰宋锦安,确发觉不了人去楼空。
清然抿着嘴,那夜正是他奉命回府,看李嬷嬷和白芍心虚的神情他有何不知。他想破脑袋半宿都想不出宋锦安竟决意至此,放下所有金贵去钻排水渠。
“后面如何通信?”
“借白芍姑姑的手。”
“所以你来谢府是为?”
“完成宋大小姐的遗愿。”
珠贝玉帘后,谢砚书眼皮轻颤,他极轻道,“什么遗愿。”
宋锦安默然几息,复从干哑喉咙里挤出点声音,“这是我同宋大小姐之间的秘密。”
“大人,此女满口胡言,世上哪有那般凑巧的事情,我已派人去同白芍姑姑证实,她说要亲回来见一见,届时白芍姑姑认不出她看她如何狡辩。”清然满脸敌意盯着宋锦安。宋大小姐何许人物,怎会同这等地痞无赖扯上干系。
宋锦安没有吭声,只默默忍受膝盖处的酸楚。
不知何时燕京又飘着雨,那细细雨珠在屋角串成珠子,一粒粒地坠。宋锦安默数雨坠,心境意外平和。她以竭尽所能圆下这个谎,最后成败与否全赖白芍的话。
白芍会帮她么?宋锦安不知晓,或许说,她不知晓四载后的白芍还记着她说过的话么?
约过半柱香,门外个身影渐近。
“白芍姑姑来了!”清然见着素衣女子,出声迎接。
宋锦安睫羽剧烈一抖,强装镇定望去。
白芍较月前似乎瘦了些,气色尚可。她面带沉思迈进,先是同谢砚书行礼,复看向场内宋锦安。
“白芍姑姑你看仔细,这人说你帮她递过信,可有此事?”清然冷笑声斜看宋锦安,话里满是嘲讽。
赶在白芍拧眉前,宋锦安微抬起头,沙哑的声音染上点颤音,“白芍姑姑替我递过三回。”
轻顿片刻,“在朱雀街第九条巷子右拐处的李家阿嬷面摊那。姑姑可还记得?”
记得!
白芍眼底震惊,她强忍住惊疑垂眼,当年姑娘闲来无事时曾戏言,若他日叫人逼问,她答朱雀街第九条巷子右拐处的李家阿嬷面摊时白芍可要好好掩护她才是。
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