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变?”杨戬试探着问。
乔烛点点头,垂下眼帘:“千年前,我是冷情冷心的燃灯,一心仅有利益计算,为了更高的神位前往灵山,化作佛祖。”
“但自那场浩劫动荡,我亲眼见到哪吒消散在我眼前,莲藕造就的躯体化作花瓣,漫天飘落,直至再无痕迹……这份冷静便动摇了。”
“我感到疼痛。并非躯体的概念,而是灵魂——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如此鲜明的感情。”
他说,声音低低。
“即使后来很快被佛性压下,却让我久久无法忘怀。直到最后,终成执念,于是放下袈裟投胎转世,作为人类活一场。”
“我不会再被神性影响,也因此能够将灵魂剖析。也许我本来就和凡人并无差异,也有这般庸俗却鲜活的七情六欲,由此,”他顿了顿,“也能去追求些更进一步的情感。”
杨戬明白了什么,道:“然而这些都是你的改变,却没问哪吒怎么想。”
乔烛扶额,轻轻叹了口气:“是的。他苏醒后,我虽然有些试探,但说到底,我在感情史上一片空白,全然不懂得怎样表达自己,以至于有点过犹不及……也许正是因此,才让他踌躇害怕,你瞧,现在不就躲着我么。”
他指的是哪吒自从千佛寺回来便一直沉默,就连对上他的眸光都躲闪。
杨·母胎lo·戬冥思苦想:“我倒是觉得,哪吒对你也不是全无感觉。”
他分析:“他那样性格暴躁的人,要是被不喜欢的人骚扰……不是,追求,肯定一枪过去了,根本不会屈服于武力或胁迫。”从对方曾经在龙王的威胁下死不认错,甚至狠下心来割肉切骨,就可以看出来。
“至于害怕,倒也不至于,咱们武神没有那么小的胆量,自然也不会有那千回百转的心思。”
杨戬这时候终于显得有点靠谱了:“更何况,我之前和他说话,他骂我八卦,还说要我去当姻缘神……他能用姻缘来形容你和他,不就说明有点动摇了么?大概只是还需要时间转换——”
说到这,他猛然回过神来:他干嘛要给燃灯和哪吒做月老?!而且,一开始他不是想劝哪吒别被轻易骗心么,怎么现在变成凑合他俩了???
再看乔烛那虚心求教的(虚伪)表情,杨戬感到了深深的毛骨悚然。
——谁说燃灯不懂人情世故,你看他操控人心的技俩,恐怖如斯!
“你,”他艰难地说,“哪吒惹上你,还真是他的不幸。”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家伙看似惆怅,实则胜券在握,步步为营。对杨戬这种局外人,乔烛都能故意抓住他的不当言论,让他先入为主的愧疚后,剖析示弱,进行策反;而对漩涡正中的哪吒,只能祝他自求多福,多抵御一段时间了……
乔烛也收了那副可怜的表情,笑吟吟的:“别这么说,虽然我的确一生都自私自利,连爱人之事都要打好算盘——不过,选择的权力还是在他手里,不是么?”
杨戬有气无力:“师叔英明,杨戬告退。”
然而,他方才站起身来,疲惫地准备跑路,就听乔烛又提醒道:“我感知到刘沉香似乎回翠屏了。他毕竟是城隍,再怎样也是放不下民众的。”
他身上还挂着个城隍庙日游□□头,因此对城隍的行踪有着感应。堂堂佛祖,如今居然沦为城隍和哪吒庙两头跑的小小从神……不过,生活就是需要波澜起伏的。乔烛想着,笑意略深。
杨戬听了,沉思了下,却道:“我还是暂且先不去见他了,免得一见面就要打架,反倒不好。唉,是时候去凡人的书店,买几本对策的兵法,我上次看到一本《如何和叛逆期孩子相处》,感觉就不错……”
乔烛有点想笑:“说不定刘沉香也正在看对应的《如何和不讲理的家长和平共处》呢。”
杨戬:“……杨戬告退!”
他满面愁容地离开了茶室,徒留乔烛一个人呆在屋内,慢悠悠地喝完了背中的茶。等到茶杯见底,他给自己续上,才不慢不紧、微带笑意地问:“太子爷听了这么久,有什么想说的吗?”
暗处的哪吒:……
乔烛善解人意:“我明白的,只是因为此地处于行宫范围内,寺庙内所发生的一切都逃不过神明的眼睛。嗯,所以不是太子爷偷听我的谈话,绝对不是。”
哪吒忍无可忍地显现身形:“你是懂怎么激怒我的。”
乔烛气定神闲:“怎么能说是激怒呢?这该叫……”
他没有说下去,因为哪吒已经先一步来到了他面前。少年武神穿着现代的常服,冷厉的眉眼都显得柔和了些许,而那藏在黑发下的耳尖泛着绯色,连带着眼尾也微红。
他气势汹汹地一步踏过来,凑到乔烛身前,强硬地抓住对方的手腕,抬头盯着那双黑沉沉的、寒潭一般的眼睛:“别再胡言乱语了!”
我没有。乔烛想说,却还是把这句话吞进喉咙。他带着无可奈何的笑意,把对方抓着手腕的动作改成十指相扣,转换间,体温接触,摩梭都显得暧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