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见这样的场面,这位素有心狠手辣之名的新帝,恐怕不会留活口。
电光火石间,宜锦唯一的念头就是赶快逃跑,但上天仿佛同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她方从吃惊中缓过神,还未来得及动身,那抹玄色身影便明晃晃地朝着殿外移动。
宜锦额间微微冒汗,衡量间隔的距离与她正常行走的速度,她根本不可能安然离开,若是不顾一切逃跑,行色匆匆更加惹人生疑。
她只能闭上眼睛,如往常一般埋着头行礼,恨不能让自己与角落的尘埃融为一体,那抹玄色在她眼底缓缓移动,越来越近,像是一道催命符。
然而当她再次睁开双眼,金线勾描腾龙云纹的皂靴就停在她眼前,丝毫没有挪动的意思。
一股绝望瞬间席卷她的心。
虽然她在这世间渺小如蝼蚁,但这一刻,她还是想活下去。
阿姐和弟弟还在等她出宫,与她重逢。
也许是有这样的信念支撑着,她竟将舌头捋直了,状似冷静又清晰无误地说出一句:“奴婢宜锦,是来伺候太后娘娘用膳的,奴婢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萧北冥只瞧见面前小宫女莹白的额头,舞扇子一般颤个不停的乌黑眼睫,他头痛得极为厉害,却在靠近她时隐隐感到一股清幽兰香,竟觉得那剧烈的痛也缓和了几分,不由冷笑道:“方才你都听见什么了?”
宜锦掌心微微出了一层薄汗,她不敢直视天颜,只能从暴君的语气中分辨出阴森森的意味,仿佛无论她如何作答,都难逃脑袋落地的下场,她把头压得更低了,“回陛下,奴婢站的远,什么都没听见。”
这样的答案萧北冥自然不会相信,他也没耐心再盘问。
在漫长的寂静中,宜锦能听到自己剧烈而又清晰的心跳,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仿佛正站在悬崖边上,底下是漆黑的万丈深渊。
她低着头,泪水开始在眼眶中积聚,直到一只指节修长,微微泛凉的手勾起她的下巴,她张皇失措地对上一双墨色的眼眸,那里宛若一处深潭,透不进任何亮光。
这宫女肤白似玉,美目含泪,颇有几分姿色。
萧北冥却没有因此产生任何动容或者怜悯的情绪,目光无意触及她右眼尾若隐若现的泪痣,却凝滞了一瞬。
良久,他不知为何变了主意,附在她耳边,如磁石般低沉好听的声音,却说出了最残忍的话,“两个选择。要么死,要么做朕的贴身侍女,你选哪个?”
宜锦渐渐强迫自己停止了颤抖,卷翘的鸦睫颤了颤,却忍住没掉眼泪,显得有几分狼狈,她浑身僵硬,不受控制地扑通一声跪下,下一刻发出的声音犹如虚幻,“奴婢……,奴婢愿意做陛下的贴身侍女。”
萧北冥对于她的选择并不意外,他收回手,摩挲着残余的几分温热,黑眸深深,“你还有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朕若没在皇极殿看见你,你便再也不必来了。”
宜锦浑身汗湿,神思紧绷,下意识地点了头,她匍匐跪在原地,看着帝王的辇舆渐渐远去,不由得后怕。
她眼前的处境,似乎没比太后娘娘好到哪去。就算逃过眼前这一劫,焉知将来哪一天会突然没了性命。
活着如此艰难,如此卑微,可她还是想好好活着。
第2章 泪痣
宫道上积雪才清,辇舆在灯火幽微的甬长宫道上缓缓行进着,萧北冥闭目暂歇,静静回想方才的事。
邬喜来随侍在侧,好几次抬头看向帝王,最后还是紧着头皮劝道:“陛下,薛氏毕竟是太后娘娘身边伺候的人,又是前靖王的侍妾,并非良家女子,陛下若想遴选御前宫女,大可挑选家世清白的,何必……”
萧北冥缓缓睁开双目,眉心微皱,他事先并不知那宫女曾是靖王的侍妾,只垂眸道:“无妨。”
太后将靖王视为心头肉,如今靖王去了,其妾室成了他的御前宫女,恐怕更让太后感到屈辱痛苦。但他留下薛氏,实则另有缘由。
如今正值寒冬,本不是兰花开放的季节,为何那小宫女身上却有兰香,恰巧能缓解他的头痛?
邬喜来见劝不动,也只好作罢,却在这时听萧北冥道:“让骆宝跟着她,若有异常,即刻来报。”
邬喜来这才放下心来,道:“老奴遵命。”
宜锦并不知晓其中的弯弯绕绕,同仁寿宫的掌事姑姑瑞栀通报后,瑞栀不复往日和气,只冷冰冰道:“太后娘娘已在正殿等候多时了。”
宜锦回礼,跟在瑞栀身后入了内殿。
殿内没烧地龙,只燃了檀香,颇有一股清冷氛围。
章太后换了身绯色大袖衫,并未上妆,此刻正襟危坐,却面露疲色,她已从瑞栀那里知晓事情始末,仔细打量这个宫女,平日里只知这宫女药膳做得极好,却未曾发觉容貌竟也如此出挑,难怪萧北冥只见了一面便要带回皇极殿。
薛氏原本是靖王的侍妾,虽然只入府不足一月,还未曾圆房,但毕竟是靖王府的人,萧北冥这么做,无非是想打她的脸,章太后心中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