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罗宜宁好久才不哭了，擦干了眼泪让珍珠扶她起来。的确是要回去梳洗了。

    这是她小时候养过的乌龟。他从来没跟她说过这回事，只是走哪儿带到哪儿。他做事一贯是这样的。

    他淡淡说：「你要是过来问陆嘉学的，他的命已经保住了。震撼边疆二十余年，皇上留他有用，不会轻易杀他的，但应该也永远不会在京城呆下去了。

    罗宜宁慌忙要把信纸藏起来，迭在衣袖里。那人没有片刻耽误，已经跨进门来了。

    罗宜宁慢慢地摸着乌龟壳的纹路，又注意到桌上有个信封。信封上的笔迹是他的，写的是魏凌亲启。

    罗宜宁静枯坐着想了很久。一会儿是他冰冷的手指，一会儿是漠然的脸色。她一直无法安定，想着不如去他的书房里拿几本书。她慢慢走到了书房前面，竟发现里面已经点起灯了。

    妻宁孱弱，幼儿甚小，尚不能言语……

    罗宜宁犹豫了片刻。但还是把信放下了，她在书房里转了会儿，最后还是拿起来，打开了信，还是他的字迹。

    书短意长，不一一细说。所请之事，恳盼慨允。多劳费心，铭感不已。

    陆班师回朝，宫中诸事有变，婿忙于周旋，效忠于圣上。虽万事设计周全，实恐有误，兹事体大，不可不慎重。唯有一言以求岳父，妻宁孱弱，幼儿甚小，尚不能言语。婿唯恐其忧，挂心不下，将婿之妻儿托与岳父。

    久不晤见，甚念贤劳。边疆清苦，岳父康健可否？朝中事多，岳父与我有隙，实为难解。婿孝心一片，亦未亏于妻宁，愿岳父诚知。

    刚写到这里，外面却传来了喧哗的声音，有仆从在说话：「阁老，您回来了！」

    婿慎远敬上。」

    她想着该怎么办，要如何掩饰。不如她来临摹一封算了，她知道自己的字迹和他像，却不知道他看不看得出来。

    罗慎远进门就看到了她。红着眼站在原地看着他，他却彷佛没有看到，不予理会，径直地走向小几给自己倒茶。罗宜宁立刻过去端了茶壶，为他倒茶，然后发现茶壶已经不热了。她低声说：「茶都冷了，叫他们送热的进来吧！」

    「不必。」他从她手里拿过茶壶，自己倒了水。

    瓷缸里养的两隻乌龟静静地爬着，真的让他养得很好，油光水亮的外壳，疲懒的神情，慢吞吞的吃着食。只有这样的衣食无忧才是最悠閒的，因为有地方遮挡风雨，有人天天地喂着它们。被关怀，被保护着。

    她读着读着，眼泪已大颗地打在信纸上。那句「婿若败退，定不得生还，妻宁必伤心至极。」她来回地看了好几遍，哭得喘不过气来。

    若他真的出了事呢？

    但是一边写着这封信，又一边哭起来。每一个字明明都很平常，写出来却重如千金。最后手抖得写不下去，她不得不停下来歇歇，然后继续写。

    他……已经回来了吗？

    他没告诉过她这些，他的担忧，惊惧和害怕。只是宽慰她没有事，暗中写了信，对已经开始戒备他的岳父，言辞恳切、态度低微地请求他的照顾。他怎么不会怕呢！那个对手是陆嘉学啊！

    她靠着长几慢慢地滑下去，紧紧摀住了嘴。顿时才惊觉自己已经打湿了信纸，狼狈地擦拭着，但墨迹已经晕染开了。

    罗宜宁边走边看，他曾在这个地方伏案写文，曾立在这扇窗前读书。

    罗宜宁停下了脚步，驻足不前，竟有些犹豫。随后发现书房里没有人，她才慢慢地走了进去。

    她扬起手就狠狠打了道衍一巴掌！用尽了力气，瞪大的眼睛涨得通红。

    他什么都算准了，这也是故意的！故意引导她以为罗慎远也参与其中了！

    婿若败退，定不得生还，妻宁必伤心至极，岳父劝其一二，令其不必感怀。婿留钱财数万，尽予妻宁。

    罗宜宁站起身来找笔墨，翻出了砚台，信纸。沉了口气，将原来的信展开开始描摹他的笔迹。

    她的生活还是要继续啊。

    是不是……是不是这个就是遗书了？

  罗宜宁浑身颤抖。

    道衍一步步地离开了，风吹起了他单薄的□□。

    「不用伺候，先退下吧。」声音带着夜色的冰冷，和说不出的疲惫。

    「岳父大人垂鑑：

    果然是冷的，冰冷得从口到喉。然后罗慎远才稍微清醒了一些。

    但是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这个名满天下的战神，啪的一声被她打得偏过头，脸上出现淡淡的指痕。但是他片刻后就站起了身：「让你发洩一下罢了，起来吧，大局已定了。回去清洗一下好好去哄哄我那师弟吧，陆嘉学不会有事了，但他我就不知道了。」

    一直到晚上他都没有回来，宝哥儿竟也乖乖的不哭闹，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娘亲。可能真的是母子连心，粘着她不肯离开。罗宜宁喂他喝了水，还是让乳娘抱去了庭哥儿那里玩。

    她把信封拿起来，发现封口还没有糊上。他跟父亲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