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值得你这般执着,你才认识我多久?我也没有你想得那么好,当初去悬崖下救你也不过是因为太子的命令。”崔夷玉冷下神,用无比凉薄的语气开口,只是在发热之下显得有些虚弱,“我这辈子杀了很多人,眼下死了也是报应。”“你只是身处深闺见的人太少了,才会盲目地、要死要活地喜欢一个没心没肺的杀手。”“你若聪慧,就应当学会取舍,将无用之人丢下才是你最该做的。”崔夷玉强调,“只要我死了,你能活着回去,你就还是干干净净、没有污点的太子妃。”“我不要你教我做事。”林元瑾抬起眼,浑身是刺,堪称油盐不进,“我不想当太子妃,我只想要你。”崔夷玉喉口的血腥味更重,又按着胸口咳嗽起来,嗓子眼火辣辣的暂时说不出话来。他不得不暂时停下这场谁都说服不了谁的对话。外面下着雨,天色也微微变亮。这样的安宁没持续多久。山洞外,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如乐曲里掺进了杂音,有格外不同的脚步声踏过。崔夷玉蓦然睁开眼,上身不受控地晃了下,俯下|身去,手臂上微鼓的青筋肉眼可见地抽搐了下,他却恍若未觉,屏住呼吸,耳朵贴地。有人来了。脚步极轻,步伐明显不齐,绝对不是皇帝派来的侍卫。最坏的情况出现了。崔夷玉手撑着地起身,转身面对同样屏住呼吸的林元瑾,但哪怕不言不语,他紧绷起来的脊梁也说明了一切。好在雨露重,雨水先一步模糊地面的痕迹,过了大半夜,刺客也没办法打着火寻找他们的踪迹。脚步声还在附近,忽远忽近。不能停在这里,过不了多久就会找过来,届时前后堵截,他护不了两边。等步伐声稍稍远一些的时候,崔夷玉拉着林元瑾,紧贴着她耳畔用气声说:“我们原路返回。”外面的脚步声和他白日遇到刺客人数的明显对不上,或许只是分出了一部分人,也可能是想兵分多路快速截杀他们。崔夷玉拉住林元瑾的手,熟稔地将她背在身后。可秋雨冰冷。刚踏出山洞,透心凉的雨就拍打在他们身上,迅速带走他们身上的热意。崔夷玉一字不发,双眼无神,却因为无比习惯在黑暗中行走,步伐毫无影响,精准地带林元瑾避开每一个障碍,无声地处理掉试图攻击入侵人类的虫蛇。林元瑾感受到拉着她的那只手仿佛流淌着什么微稠的液体,不像冰冷的雨,更像是渗出的血。可她连呼吸都要放轻,更不敢开口问些什么。紧贴着她的身体并没有受到雨水的影响,甚至有些异常的发热。林元瑾想到了最坏的结果。雨水冲刷,浸得透湿的衣服紧贴着她的身体,水滴滑过她微肿的脸庞好似泪雨,最终落上了她干燥到破皮出血的嘴唇。崔夷玉原路返回的想法很简单,一是先避开顺着他们路走的刺客,二是想看看慢一步的侍卫会不会从这条路赶来。然,天不遂人愿。或许是双眸失明,在极端危境之下,本就敏锐的听力愈发恐怖,又有雨水辅助,距离很远,崔夷玉就察觉到了前方还有刺客。是另一拨人。崔夷玉调整呼吸,确认着昨夜来时这一路的记忆,拉着林元瑾急促地在四处寻找,终于顺着茂盛的灌木,摸到了老树虬曲的根系,将林元瑾藏到了背对主路的树干裂口处。他的动作太过焦急,很快又将怀里的匕首递到了林元瑾身前。林元瑾看不见崔夷玉,却直觉感觉他状态不对,极度的不安让她想抓住他的手腕,却被他反手按住。她能通过手里的触碰听到崔夷玉极快的心跳,好似倒计时。“不要怕。”崔夷玉呼吸紊乱,呼出的气热到不对劲,手捧着她的脸颊,一字一字说,“躲在这里,别动。”天色仍旧昏暗,在茂盛树叶的阴翳下,林元瑾看不清他因发热而泛着红的病态身体,也看不到他面庞上的杀意凛然。他和那群想逃走的刺客交过手,他知道要怎么处理。“只要他们还想活命,就无法打倒我。”但是,如果有万一。“求你了。”崔夷玉抬手,手心贴着林元瑾湿润的脸颊,轻声说,“若是出事,就丢下我吧。” 杀戮雨还在下。林元瑾曲着腿缩在树干裂口里,双手紧紧抓住匕首,好似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听到金属的碰撞声野蛮地打碎了黑夜的寂静。刺客的“啧”声穿插在兵戈相向的打斗声中,繁乱的脚步声在泥泞的地上一连串的“啪嗒”声。只有隐约的闷声偶尔响起,潮湿的风拂来浓重的腥味。偶有人摔倒在地上的沉重闷声,但也根本分不出到底是谁。
是夷玉吗?还是刺客?他们打得怎么样了?他还好吗?冰冷的雨水浸湿了林元瑾的头发,发丝紧贴着颊侧,最后落在她的手背上,她才发现身体几乎已经僵硬,也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寒冷。她听到刀刃划开布料的“呲啦”声,还有武器击中人体的钝声,每一下都好像感同身受。或许看不到的事物才是最恐怖的,林元瑾根本无法停止大脑对战斗境况的揣测,她信赖夷玉,但却无法不去想他在精疲力竭之下每一次对自身下意识的逼迫。林元瑾害怕他身上再多一道又一道狰狞的伤口,害怕他被击倒之后奄奄一息紧闭着眼的苍白模样,害怕再也听不到他的心跳和呼吸,要她一个人努力往回走。只要崔夷玉能活下来,她什么都愿意做。林元瑾甚至想祈求几乎从未善待过她、还将她丢到古代的上天。天空中浓重的黑色渐渐淡去,朦胧的天光盖上一次灰濛濛的幕布。伴随着一声痛苦的“呃啊”声,一句问话打破了这场死寂的杀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