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元瑾蓦然抬起眼,如同随意地问:“崔氏家大业大,哪里缺得了男孩儿?与辛夷差不多年岁的人里,竟没给哪个男孩带过夷字吗?”这像只是在单纯讨论名字,而名字显然没有什么值得警惕的。崔夫人万万没想到,林元瑾最终只是想问这个,反而有种自己之前在杞人忧天的感觉,可她也没完全放松下神,准备回家再将谈话说与夫君听。“没有。”崔夫人大致地想了想这些年里熟悉的孩子,如今年岁也都不小了,肯定地摇了摇头。崔夫人见林元瑾陷入思索,像是为了一件这么小的事纠结,笑着说:“许是因为崔氏的儿郎尽是单字名,所以没人这般取罢。”林元瑾一怔,脑子里的思绪一下子被搅和了。全是单字名??“原是如此。”林元瑾眨了眨眼,迅速掩去眼底的迷茫,笑着与崔夫人说,“倒是留夫人与我说了些闲话。”“哪里哪里,臣妇不过一介妇人,平日里多有闲暇……”崔夫人说着,站起身来。“如今殿下寒症未愈,怕过了病气给令爱,等过些日子我就与殿下说道此事。”林元瑾笑着也站起了身,将方才的话一口答应下来,“夫人不必忧心。”“殿下不必多送,有殿下这话,臣妇便放心了。”崔夫人与林元瑾一同走到门前,又是行了一礼,一顿熟稔的寒暄与劝阻。等派人将崔夫人送离正堂,再看不到那道身影。林元瑾坐到椅子前,手撑着额头,眉头紧皱。方才一直守在后方陈骥快步走出,重新跪在了林元瑾身侧,取出了袖口中的名册递给她。“殿下,这是属下寻来的二十年之内,崔氏子弟的名单。”林元瑾接过来,随手打开一看。果然如崔夫人所说,皆是二字名,且近辈之内偏旁部首高度一致。那夷玉究竟是什么? 交易“辛夷的名字?”一回到家中,崔父还没坐稳,就听到崔夫人与他说起今日去太子府与太子妃说的话,不由得一愣,思索了下。他不似崔夫人,并没有过多揣测一个不过堪堪及笄的小姑娘的想法,哪怕稍稍聪明点,也远没到值得他们和对待政敌一样细细剖析的地步。在崔父看来,辛夷的名字也没什么特别的。夷字也确实少见,大多人会刻意避讳这个字,偏偏家父的崔大将军喜爱,不忌讳,旁人多问两句也没什么。崔父摇头:“许是人家本就没什么目的,不过是你又多想了。”“辛夷这名字是你独自想的吗?”崔夫人百思不得其解,实在不愿意相信是自己多思,便问。却没想到崔父顿了顿,平淡地说:“不算,是与家妹一同想的。”“皇后娘娘?”崔夫人愣了下,却也觉得合理。毕竟皇子的姓名格外重要,由不得旁人定,太子的名玠,字符仪都是由皇家从礼部挑选然后经钦天监等等几道最终选出来的字。崔父却没再继续说。相比起一个无足轻重的太子妃,他还有许多事忧心。自打太子病重,朝中的局势就在逐渐改变,二皇子党逐渐提拔的人开始崭露头角。最初不过是一两个崔家的人被查出来有贪污之嫌,皇帝尚有怀疑之心,等在证据确凿之后勃然大怒,当即下狱审讯,必然严惩不贷。人在朝中多年,官官相护,难免拔了萝卜带出泥。皇帝麾下的鹰犬顺藤摸瓜,宁可错杀不愿放过一个,直接牵扯出了一连串的涉案之人。一时之间,朝中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众人清晰地确定,太子这病得并不简单。天子之怒,血流成河。连夜晚打钟的声音,仿佛都掺杂着牵连之人的呼叫。今日上朝时还问互相问安的同僚,可能翌日就不见了踪影。裴党自打宴席上吃过一次大亏,又因前些时日太子好男风的谣言受皇帝怀疑,近些时日都不太有动静,直至如今皇帝明显是要惩治崔氏,才逐渐探出头来。崔氏一派的官员措不及防,接连下狱,太子党人心惶惶,却始终不见在府中休养的太子痊愈。皇后去信,三召太子入宫,太子却毫无动静。皇后并不认为府邸里那个替身重病缠身,下意识以为是皇帝有何命令她不知道,可对方也未来信,难道是身受桎梏?她去寻皇帝,皇帝也避而不见。皇后眼见母家接连受挫,议论纷纷,心中愈发慌乱,也顾不得裴贵妃的冷嘲热讽。“究竟是怎么了?”皇后坐在宫中,神色满是迷惘,像是完全没弄清此次的起因。但更令人绝望的是,御史台的人贯会见风使舵,迎合圣心,皇帝想要发落人,真正的理由往往不一定是表面查得到的。“娘娘莫慌。”宋姑姑见皇后脸色极差,这些时日忧心忡忡,也没休息好,盖上手中的香盒,转身走到皇后身侧,习以为常地替她按起穴位。
“不若让奴婢出宫一趟,前去太子府询问太子殿下。”宋姑姑温和地说,“殿下前些时候日日与陛下相处,必然多少知晓些什么。”皇后一顿,转眸盯向宋姑姑,若有所思。正在皇后犹豫不决的时候,殿门口慌慌忙忙冲进来一个太监,扑着跪倒在皇后面前:“娘娘,大事不好,陛下有意派岑都督护太子殿下出京,如今已经在拟红批了。”“什么?”皇后猛地站起来,险些站不稳,怔愕不已,“出京?!”荒唐!储君轻易不离京,如今在这等紧要关头,皇帝竟然想派人带太子出京?这究竟是外派,还是藉机监禁?!岑都督出了名的严苛狠辣,不知投了多少人下狱,朝中官员向来避之不及,如今皇帝竟让他来“护送”太子,当真居心叵测。“不行,不行。”皇后神思不定,也不再有分毫犹豫,召人拿来纸笔,手抖着,匆匆忙忙写下一封信,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