臂怎能当车?周国的战车不知不觉间已经无可阻挡地开到了雄齐关脚下。同时援军距离雄齐关也已经不远,最快再撑过三天,只要度过这三天,就还有一线希望。
每一天都漫长得度日如年,此刻江睦月方知年少虚度的那些光阴之可贵。
到了第二天,军士们死伤大半,颓势已成定居,江睦月终究还是使出了他学会的那招禁术。
雄奇关外,撒豆成兵,活死人肉白骨,召唤出地底下的亡灵俯身于已死之人,也算是做到了楚明沉说的“再没有后顾之忧”。
但禁术施加需要代价,赋予死魂时间,就要献祭自己的时间。江睦月站在城楼上施法,时间被一分一秒地从他身上剥夺,眼看着面相比起前日衰老了许多。
这还是他出生至今,第一次完全是不受人庇护地实现属于自己的承诺。
底下厮杀喊叫声不断,炽热的鲜血喷洒,一时间仿若人间炼狱。
他身体里的灵气几近枯竭,偏巧此时,周国退兵了。
尚未欣喜半刻,且见城下领兵之人用长矛挑着一颗头颅上前,面容依稀可辨,正是他父亲镇远将军。
江睦月心神大乱,一口鲜血呕出,恨不得立马飞下城楼杀之后快。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穿云箭斜射而至,箭身极长,淬了毒药的箭镞在耀日下发出亮眼的光芒,带着无可匹敌的长长尾迹,他一时躲闪不开,眼见就要命悬一线,却被另一股力气猛地推开。
再回过头,紫衣蟒袍的大宦官已经被冷箭穿了个透心凉,胸口肩上涌出来的血液怎么都止不住,他扶着城楼慢慢坐下,一双上挑的丹凤眼冷冷扫过周围的兵士。鲜血在他身下逶迤蔓延,仿若一匹鲜红的地毯。
江睦月目眦欲裂,急忙想给他输送灵力,但他此时早已枯竭,单手在他背后拍打除了逼出更多的鲜血,其余的只是徒劳。
热泪从眼眶里涌出,“你怎么样?”他问。
楚明沉意识趋近虚无,散乱的头发混着汗水血液糊在脸上,勉强提着嘴角笑了一下,因着他说的着实是个傻问题,哪还有人穿了个对胸还能活呢?
两个多月的相依为命不是假的,江睦月是故人托孤,一命换一命。这辈子他该还的债都还的差不多,就算是还欠他一点,也得留到下辈子再说了。
“不要哭这样也好,我无牵无挂。”楚明沉走马灯的最后一幕,他没有想到,竟然不是他位极人臣风头无两的荣光,也不是他与妻女恩爱隐居在边关小镇,而是他提着两根人参,在门外听着那柔软少年的哭声,然后勾起嘴角的那一幕。
此后江睦月带着众兵士,从白天打到黑夜,依旧没有挺到了援军到来的前一刻。
雄奇城已破,江睦月被敌军绑住捆回营帐,冷不丁瞥见天边一道异光,隐隐的金色石阶出现,向上连通天际,向下看不到尽头。
一个白衣男人出现在天边,气势尊贵的男人悬在半空,衣袖随着不断暴动的灵气波上下翻飞。
男人喝吼一声,汇集身边的全部灵气,带着气势磅礴的剑意,挥动手中春庭剑,仅仅一剑,便将上古传承至今的登天阶砍成两半,从此之后六十年,天上地下,再无相通。
天阶只有修真者能看到,但那人影却被世间的人久久铭记在脑海里。
“快看天上,是神仙吗?”周围人议论纷纷。
江睦月转转头惨笑一声,淡淡道:“你为何来的如此之晚?”
“哎,你在跟谁说话?”负责看管他的小兵好奇地环视四周,没发现可疑之处,便全然以为是他疯了,不再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