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看向他。眼前的男人三十多岁,很意气风发,是俊朗的长相。
许久,他右手一伸,作了请坐的姿势:“怎么,没有事情就不能请舅舅过来吃饭了?”
秦朗坐下,笑着给顾望舒把酒满上,开口道:“自然是可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顾望舒说道:“舅舅是不是还在好奇,我为何会叫你过来?”
秦朗抬眼看他,微笑点头。
顾望舒却眸中泛寒,拍了拍手。
守在门口的江慎听到响声,推门走了进来,从怀里拿出两本帐本递给了秦朗,“秦三爷,您请过目。”
秦朗不解地接过来,一页页翻开。越看心里越震惊,账本上记录的都是秦家和李荣、甚至李隆之间的私帐……怎么会落到旁人的手里?
“舅舅,你能看明白这些是什么东西吗?”顾望舒淡漠地开口。
秦朗拿着账本,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舅舅难道没有看明白?需不需要我再解释一下?”他声音很轻。
秦朗脸色白了白,表情却也镇静:“都是我的账本,怎么会看不明白?只是不知道顾首辅是什么意思?应该不会单纯地让我看看账单这么简单吧?不妨直说,咱们也不是外人。”
这个舅舅,看起来倒不像个草包。
顾望舒笑了笑:“舅舅这些年没少给秦家捞钱吧,要说盆满钵盈是少了点……”
“只不过,赚的钱里面有没有巧取豪夺?有没有别人的血汗钱?或者说昧着良心去抢夺本不该属于你的财产?”
秦朗的眉头皱起来,看向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舅舅不要装傻了,很多事情你一旦做过,就无法再回头了。李隆这个靠山基本上是废了,接下来就是清算李荣、还有整个李家的所有家产……你觉得我会不会牵扯到秦家?”顾望舒勾唇一笑,“依我现在的实力,要把秦家弄到永无翻身之力也不是难事,最多也就费些功夫而已。”
“我这个人呢,天生就不怕麻烦事,越费功夫的反而越有成就感。”
秦朗面色沉郁。
其实他知道和李荣的勾当,早晚会被人发觉。但心里一直藏着侥幸,又觉得自己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为了家族的利益,情有可原。谁能想到顾首辅会突然发难,他冷眼看着顾望舒,一声不响。
“你不相信?”顾望舒起身,走到窗扇旁,往外面看。
同福酒楼地处于京都最繁华的街道,楼下是个小型的集市,人来人往的很是热闹。
夜幕低垂,店小二进来点亮了烛火。
秦朗如何不信。顾望舒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听父亲和大哥说了无数次。残酷无情、心智如妖。
他以前没有和顾望舒正面接触过,唯一的一次还是荷姐儿出嫁,他去观礼、远远地看到过。这人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竟然能收集到这么多的信息……果然是心智超常人无数。
“信。”秦朗开口:“只是,我总要问一句,你为什么这么做?荷姐儿嫁给你了,不管怎样,咱们也是沾亲带故的……”
“就真的不能放秦家一条生路吗?”他想不通。
“生路?”顾望舒听的想笑,转身走到秦朗的面前,直视他:“我倒是很想放秦家一条生路,但有谁会放顾家一条生路呢?”
秦朗沉默了一会,心里的疑惑慢慢加大:“顾家?”
“对,浙江嘉兴的顾鼎,还有印象吗?”
“顾鼎?”秦朗一惊,怎么可能没有印象,当年顾鼎因为得罪了李荣,被设计灭了门,夺其家产,他还是帮凶之一……
“你和顾鼎是什么关系?”他低声问道。
顾望舒淡淡地:“他是我父亲。”
秦朗如同五雷轰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闭了闭眼:“既然你都知道了整个事件的经过,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你想怎么办?”
“血债血还。”顾望舒胸腔里满满的都是怒意,“我向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秦朗闻言,几乎魂飞魄散了。他说话的意思,是想要秦家灭门吗?这怎么可以!
“顾首辅,一人做事一人当,当年之事都是我一人所为,全部的罪过应该由我承担……所谓君子,自不该以偏概全。”
顾望舒朗声大笑,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一样,“何谈君子?你那时侯的行为称得上君子吗?再说,顾某是世人眼中的伪君子,真小人……实在当不起这两个字。”
怎能不恨呢,秦朗以一念之差,帮同李荣灭了顾家满门。过后还诬蔑、隐瞒真相……要不是他升为内阁首辅,这事情估计会再无人问津吧。母亲的突然死亡……她贵为镇国将军府的嫡出小姐,外祖父不可能不调查……然而,还不是什么都没有查出来。
秦朗没有说话,他真正见识到了顾望舒是什么样的人,简直比父亲和大哥说的还要可怖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