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子承继。
卫恒登上帝位的第二日,便欲立我为后,哪知先前众口一词恭请他称帝的臣子在这立后一事上,却同他们的皇帝陛下心意相左,纷纷提出异议。
有说我家人调零,怕是福薄不宜为后的,亦有说我无子善妒,嫁给子恒七年不但一无所出,却还不准他纳妾选妃,此等无子又无德的妇人,如何堪配为后。
早在卫恒正式登基之前,安顺公便将他的两个女儿,先前大雍的山阳公主和合阳公主进献给他,说为表对新朝新帝的忠心,愿献二女嫔于新帝,以侍奉巾栉。
卫恒不肯笑纳,安顺公便在朝堂上长跪不起,抖着身子带着哭腔,求新帝看在这是他一片忠心的份上,纳了他两个女儿入宫,便是不做妃嫔,做个侍候的宫女亦可。直接被卫恒命人将他和他那两个女儿给抬回了安顺公府,再也不许他来上朝。
对卫恒这坚决不肯纳大雍两位公主的举动,朝臣们自然是不敢有所非议的,便全都将矛头指向了我,觉得这便是我善妒的如山铁证。
更有人在我先后嫁了两次上做文章,说我是再醮之妇,如何配为新朝之国母,母仪天下。
太中大夫孔荣甚至拐着弯的以此事讽刺卫恒,他在奏表中言道:“因近日朝中之事,臣复读史书,方知武王伐纣,得胜之后,当以妲己赐周公。何故?因以今度之,想其当然耳!”
竟是将我比作那众人口中祸乱了殷商八百年朝纲的妖妃妲己,先嫁入程家为妇,待程家被卫畴所灭,复又被卫畴嫁给子恒这周公为妻。
这孔荣不愧是至圣先师孔老夫子的第二十世孙,文笔如刀,借古讽今,文中一个脏字不显,却将卫畴、卫恒和我三人皆骂了个遍,嘲讽的极是辛辣。
卫恒见了这讽喻十足的奏表,气得将书案都掀翻了,立时便寻了孔荣个错处,将他押入大牢,不顾众臣联名求情,第二天就将他斩首示众。
这些因立后而起的烦心事,卫恒自然是不愿让我知道的,对我身边侍奉的宫人三令五申,不许她们说漏一句口风,谁若敢暗地里提及此事,便处以拔舌之刑。
因此直到过了立后大典,我被他亲手戴上凤冠,入主中宫,才知道为了立我为后,他竟在朝堂上受到这许多阻力,却仍是披荆斩棘,力排众议将我送上后位。
他不但立我为后,还爱屋及乌,将我弟弟甄岩封为云阳侯。这些关于立后的波折便是岩弟讲给我听的。
原本卫恒对他也是下了封口令的,可我见他来看我时,十句话里有九句都是关于他姐夫的,不住口的夸赞他皇帝姐夫如何果决英明、君威赫赫,险些没将卫恒给吹捧上了天,还让我定要好生待他姐夫,万不可辜负了皇帝陛下对我的一片深情。
我心中起疑,便不动声色的慢慢用言语试探,他毕竟还是个小小少年,心里存不住话,三言两语间便被我把话给套了出来,才知道原来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卫恒竟为我付出如此之多。
见我只顾怔怔出神,岩弟拽了拽我的袖子,“阿姐,我该告辞了。”
我忙道:“怎么这就急着要走?待用过了晚膳再走也不迟。”
虽说自卫恒被立为世子后,我便能时常见到弟弟,可一想到之前在他尚幼小时,我这个亲姐姐却不能陪在他身边,尽到长姐的职责,好生照料于他,便总是想多陪陪他。
岩弟却摇头道:“皇帝姐夫虽然疼我,可同阿姐一道用膳的时候却多半不喜见我,阿姐每给我夹一次菜,姐夫身上的醋味便会又浓上一些。我可不敢碍了姐夫同阿姐恩爱。”
“再说了,还有一个时辰才到晚膳,有这一个时辰,我能同荀先生多学几章。”
他口中的荀先生便是荀渊,卫恒刚当上齐王时,要为岩弟找位学识渊博的夫子教他读书,不想荀渊竟主动请缨,愿意教导于他。
我便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怎的现在这般刻苦用功了?”
这小小少年便握了握拳道:“荀先生说了,虽说阿姐如今有皇帝姐夫护着,可我身为甄家唯一的男丁,阿姐的亲弟弟,自也当刻苦用功,他日建功立业,成为阿姐坚实的后盾和依靠,省得旁人以为我甄家无人,软弱可欺。”
我慢慢敛了笑意,“荀先生同你说这些?”
岩弟道:“荀先生待我极好,先前那些朝臣们都不赞同姐夫立阿姐为皇后,只有荀先生始终站在姐夫这边,还帮着姐夫想办法拒不纳妃。”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我有时候甚至觉得荀先生待我如此之好,也是因为阿姐的缘故。我曾问过荀先生,为何待我们姐弟这般好,荀先生说是因为他欠了阿姐的情。”
“先生他到底欠了阿姐什么情啊?”岩弟有些好奇地问道。
我心中也自奇怪,我何时于荀渊有过什么了不得的恩惠,值得被他这般鼎力相报。便道:“阿姐也不知道,不如阿弟回去再问问荀先生,既然你想早些回去用功读书,那阿姐也就不留你了,快些回去吧。”
他拜别了我,转身走了几步,忽然一拍脑袋又跑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