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草木生灵,要么灵识未现,要么死于天劫,修成人形的寥寥无几。
竹妖知道自己惹恼了道长,这几天都识趣地没有再去道长门外吹笛子,跑到后山去找猴王下棋。
猴王整日沉迷酿酒,学人只学到个七八分,每每下棋时都被竹妖欺负得抓耳挠腮,回回都要输给竹妖两坛好酒。
竹妖一手拎着一坛酒,肩膀上还坐着一只胖嘟嘟毛绒绒的熊猫幼崽,乐颠颠地走在山谷中。
忽然,前方一道凌厉寒气袭来。
竹妖神色一凛,把熊猫和酒轻轻放在石头后的草地上,双手结印警惕地握住笛子。
一个道士执剑而来,站在山头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竹妖,眸色阴寒。
竹妖听道长说过,无剑的道士修的是逍遥道,与天地共生,逍遥唯我,自在修行。
持剑的道士修的是善恶道,惩奸除恶,收妖降魔。
竹妖自认是个好妖,可面前的道士却似乎已经准备要收他了。
道士拔剑,诛魔剑上金印闪烁,厉喝一声挟着万丈金光向竹妖笼罩而来。
竹妖苦笑,青衣拂袖,柔和妖气化金光成细雨。
道士厉喝:“魔物,纳命来!”
竹妖哭笑不得,仍是温温柔柔地边挡边退:“这位道长,我虽是妖物,却自幼走的是仙门正道,您何苦找我的麻烦?”
道士冷笑,一双阴戾眼瞳中竟是滔天恨意:“魔物,你还想装模作样到何时!”
竹妖被他惹烦了,从领口中拿出道长送他用来躲避天劫的珠子。妖力催化道力,狠狠击向道士胸口。
道士被击出数丈之外,胸肺受创口吐鲜血,不敢置信地看着竹妖手中的珠子:“沉……咳咳……沉心泪!”
竹妖还未来得及开口,身受重伤的道士再一次持剑向他袭来,竟是今天一定要除了他这只从不作恶的无辜小妖。
竹妖心中升起一股隐隐的暴戾,他修长如玉的手指捏住珠子,想要把这个烦人的道士直接打个魂飞魄散。
忽然,一道柔和的道气从天而降,分开了剑拔弩张的两人:“住手。”
道长白衣清冷,拂尘轻落,怀中抱着那只圆滚滚的熊猫崽。
吐血的道士在昏迷前,挣扎着叫了一声:“师兄!”
竹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这个凶巴巴的道士,是道长的师弟。
师弟被竹妖打成了重伤,躺在道长屋里昏迷不醒。
竹妖坐在树上,郁闷地看着道长房间的窗户。
那个烦人的道士还没醒,道长就坐在床沿耐心地给师弟运功疗伤。
竹妖在树上坐了两个时辰,连笛子都没吹,可道长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竹妖心里烦闷,又怕道长责备他伤了师弟。干脆把道长送他的沉心泪挂在树上,一个跑到了最深的深山里。
深山里阴沉沉的终日不见阳光,只有几缕渡劫失败的妖物冤魂偶尔在雾霾中飘过。
竹妖坐在冰冷的水边,赌气似的开始认真修炼准备迎接天劫。
对嘛,他是妖,哪有妖怪渡劫是靠一个道士的?
道长很抑郁,脸上的寒霜足有八丈厚:“你来这里干什么?”
师弟气血尚虚,他看着师兄冷漠的眼神,心里发苦。师弟惨白着脸说:“师兄,师父找到替你除去心魔的办法了。”
道长愣住。
师弟捂着胸口苦笑:“师兄,回去吧。你躲在这里修行百余年,道行却不进反退。心魔再不除,你就要招来天谴了。”
道长闭目不语。
师弟急了:“师兄,你知道自己入魔之后会做出什么吗!”
道长沉默良久,说:“等我帮那只小竹妖渡过天劫,再回师门。”
师弟眼角的泪都要掉下来了,恶狠狠地说:“师兄,若你不慎再次入魔,第一个死的就是你那只小竹妖!”
道长说:“你在逼我。”
师弟哽咽了:“师兄……”
道长说:“罢了,今夜你留在此地,我再去加固一遍抵御天雷的阵法。”
第二章
可道长刚出门,就察觉的竹妖的气息飘远了。
他送给竹妖的那颗沉心泪挂在树枝上,一群圆嘟嘟地熊猫幼崽正努力搭着熊猫梯,要把树上的沉心泪摘下来玩。
道长脸上骤变,摘下沉心泪握在手心,怒喝竹妖的名字:“青衍!青衍!”
竹妖在深山里百无聊赖地叹气。
修行是不可能修行的,他这几十年来都是靠吸道长的仙气修炼元神,从来没有自己修行过。
深山里的活物太少,没有毛绒绒的小动物可以撸,也没有会酿酒的猴儿可以欺负。
连那些死在天劫中的妖魂都不肯搭理他,一个个离得他八丈远。
竹妖在深山里赌气赌了不到两个时辰,就后悔了。
怎么说……也是他一巴掌把道长的师弟打重伤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