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话说得一众官员哑口无言。
又是一片沉寂,昭昇帝在龙椅上沉吟,似是在等待什么。
又有一人缓缓出列,对着昭昇帝行稽首之礼,音调沉重,面容肃穆:“陛下。臣以项上人头弹劾御史中丞张添,侍御史谢喻,吏部侍郎戚华,户部郎中司洺,刑部侍郎王桓,此五人贪赃枉法,结党营私,请陛下明鉴。”
言毕,重重磕头三下。
他说话缓慢而郑重,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朝堂之内,无一人反驳。
李镇渊亦不由得诧异,他所弹劾的这五人,无不是位高权重之辈,且无一例外是钟党。他这一谏,无论成败,都逃不过一个死字。
死谏自古有之,气节却非人人皆有。李镇渊心生敬佩,不由得暗暗转头去看此人。
只见此人白发苍苍,虽然跪伏在地,脊梁却依旧挺直。依稀记得这是监察御史沈复。
心中暗道此人以从八品下之品阶,竟能不畏权势,状告官长,着实是刚正不阿之辈。
而李镇渊所不知的是,在沈复近四十年的仕途中,以死相谏的次数,竟有六次之多,而为他所谏的官员无不罢官。
“爱卿快快起身。”始终不曾言语的昭昇帝终于开口。
“谢喻,王桓,张添,戚华,司洺,沈复以死相谏,你们可认罪?”他一个个扫视过这几人,看得这几人心底发寒,只是罪名却是无论如何不能承认的。“臣不知何罪之有。”
昭昇帝酝酿许久的怒气终于爆发:“元澈已将郑仰贿赂京官的账本交予有司,朕早已过目,尔等不肖之徒,事到如今还不知悔改。”
众人大惊失色,想不到自己受贿一事早已东窗事发,只得跪倒在地,求皇帝饶恕,一边拿眼去看钟璃衡,却见他只是站在队列之中,默然不语。
那些被弹劾的官员们霎时明白过来,原来他们已是钟璃衡手中的弃子了。
看着这些人丑态毕现,元澈嘴角挑起一抹不可察觉的轻笑。
螳螂捕雀,自有黄雀在后。
钟璃衡早已大汗淋漓,他见到自己未在被弹劾之力,才偷偷长舒一口气,哪还敢为这些人说话。
满朝文武就这么目瞪口呆地看着先前尚耀武扬威状告皇子的五人当庭被拖了下去,本朝律法对于官员受贿一事规定甚严,想必后果不是罢官流放,便是抄家斩首。
形势逆转之快,简直好似戏文一般。
昭昇帝很快便神情倦怠,摆摆手道元澈功过相抵,亦不追究,亦不加封,早朝就此散了。
李镇渊心中着实疑惑,只是不敢在满朝文武的目光下同元澈说话,随李重明回了府中。
李镇渊在京城中着实无事,若不是同一群好友喝酒踏青,游猎嬉戏,便是在家读书练武。虽挂念元澈,然不能相见。
这一日李镇渊正在后院习武,平素从不过问的李重明忽然现身,父子二人一个使枪,一个使剑,痛快地打了一场。
转眼到了巳时,家仆来请二人用午膳,父子二人便一道往回走,四下无人。
“文远。”李重明忽然唤了一声。
李镇渊一愣,李重明极少唤他的字。“是。”
“可还记得回京时我的嘱咐?”
李镇渊见李重明面容严肃,心下有些发冷:“儿子不敢相忘。审时度势,谨小慎微。”
“我之前曾问你,十四殿下如何。”
“父亲说,殿下是……”李镇渊犹豫片刻,“棋子一颗,自身难保 。”
“你此番奋力欲救汝州,怕是也有十四殿下的关系吧?”李重明声调平平,眼中却是不喜。
李镇渊心知万事断然瞒不过父亲,怕是他前几日在朝堂上多看了元澈两眼,便叫父亲看出了端倪:“儿子不敢说全然同殿下无关,却更是为了护卫大晟江山。”
李重明见他面色诚恳,倒不像是说了假话,神色稍缓,“你可曾记得,你幼年时,番邦曾进贡两只白虎给陛下。”
白虎乃祥瑞之兆,昭昇帝甚为宠爱两只白虎,乃至于特辟城北山林许白虎居住。
李镇渊甚是喜爱那两只小虎。那白虎入京时不过数月大小,虽是野性难驯的猛兽,毕竟幼小。眼儿圆圆,毛发洁白,十分可爱。
李镇渊那时不过七岁,只以为是大猫,不知是虎,还常常偷入山林,去探望那两只白虎。然不出一载,那两只白虎便身形暴涨,长成真正的猛兽,险些伤了李镇渊的性命。
“儿子记得。”
“白虎终究是山林之王,你见他软糯可爱,只因它年幼无力,若是一旦长成,便反而会来要你的性命。”
李重明叹了一声:“为父在朝近四十年,亦有看走眼的时候。你为人爽直,做不得那些个尔虞我诈之事,十四皇子那般的心机手段,是你远远不及的。”
“孩儿不明白。”李镇渊隐隐知晓父亲话中的意思,依旧说道。
“你以为,陛下何以放过元澈的过失,而将钟党众人通通打入牢中?只因陛下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