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h1>第二章</h1>

    她已经听不到了——

    那些哀鸣、惨叫，祈求着慈悲的降临，或者是不停地忏悔。

    神明不会回应，因为唯一降临的是漆黑的恶神——他们并不存在于他的眼中，死亡像风一般吹过，将生命收割。

    奈芙注视着那个男人向她走来，竖瞳像燃烧着的黄金的焰火，美丽异常。

    但她完全僵在了原地，甚至连跌坐下去都无法做到。

    从心底升起的那种本能的恐惧感冻结住了她的身体，还有一种更深的难以分辨的情绪——像是厌恶、又像是狂热。

    颜色不一的鲜血从倒下的尸体中流淌出来，流到了她的脚下。浑浊的、肮脏的、嘈杂的、不可名状的、超越光谱的色彩流了一地，血腥味升起，充满了她的鼻腔，令人作呕。

    这不是最可怕的。

    奈芙死死盯着他——他越靠近，她越能清晰地感受到心脏中发颤的恐惧。

    她在塔图因见过无数比他还要狰狞可怖的怪物，成千上万——塔图因是被文明遗弃的垃圾场，被遗弃在那颗星球上的那些生物甚至扭曲到无法被称作“生物”，但它们都无法像他一样。

    ——“阿波斐斯”。

    形状怪异而狰狞的犄角、利爪、长尾和骨刺呈现出介于金属和矿物的光泽，黑如引力坍塌的深渊，而映射在上面的闪烁不定的红光是恒星死亡前的一瞥。

    他也许是微笑着的。奈芙想。

    她的全身僵硬无比，没有颤抖，似乎是被即将到来的死亡所震慑，唯一活动的只剩下她胸腔内跳动的那颗心脏。

    只不过大概下一秒就会被她眼前的恶神活生生地掏出来。

    奈芙注视着他，看着他向她伸出了手——

    她连闭上眼都无法做到，此时此刻心中只剩下了无尽的懊悔。

    也许她应该选择在塔图因老死直到腐烂。

    她竟然开始有些想念那些刮得人皮肤生疼的风沙了——

    “瞧……我发现了什么。”

    奈芙的瞳孔骤然放大。

    恶神确实露出了一个微笑，一个饱含恶意的、轻佻的微笑。

    金色竖瞳既冰冷又慑人。

    “一个撒拉弗。”

    那颗心脏掉在了她的脚背上。

    奈芙已经不敢去想——“撒拉弗”，她听到这个陌生的名词，但她根本不敢去想。

    因为那恶神的利爪已经贴在了她眼睑的下方，轻飘飘的。

    一滴鲜血沿着她的脸颊滑落，滴在她仍粘着沙粒的外袍上，打出了一道红痕。

    她会在下一秒被掏出大脑吗？这个念头在奈芙的脑海中一闪而过。或者是被直接捏爆整个头？

    ——下一秒，一阵短促的刺痛感袭击了她。

    眼前一黑，奈芙想要尖叫，但喉咙就像被人扼住一般哑掉了，只能呼出一丝微弱的气流。

    但他只是在她的脸颊上割了一道小口。

    恶神似乎被她的恐惧所逗笑了，他更凑近她了一些。

    “噢……”

    他感叹道，声音暗哑而又柔和，但淬了毒：“你的血是金色的，真漂亮。”

    他的声音里含有一种吊诡的赞美和迷恋。

    突然间，奈芙感觉自己被那黄金色的虹膜所困住了。

    那颗落在她脚背上的心脏好像还在跳动，那些躺在她面前的尸体好像还能复活，那些流淌着的鲜血好像永远都流不完。

    但是她确实是被那双眼睛所困在了原地。

    ＊

    伯  11:7  你考察就能测透神吗？你岂能尽情测透全能者吗？

    伯  11:8  他的智慧高于天，你还能做甚么？深于阴间，你还能知道甚么？

    伯  11:9  其量比地长，比海宽。

    伯  11:10  他若经过，将人拘禁，招人受审，谁能阻挡他呢？

    伯  11:11?他本知道虚妄的人；人的罪孽，他虽不留意，还是无所不见。

    ＊

    她感觉仿佛有物在啃噬着她的骨血，渗透、腐蚀、销融——从她表面的肌肤到内里的腑脏，她在融化，每个细胞都在融化。

    这不是种好的感觉。

    她想呼救，却无人应答；想反抗，却无力挣扎。

    这感觉就像被浸入了掺杂着毒药的蜜糖之中，她不停下坠着，快要溺亡在其中，但更快的是那剧毒的渗入——

    如此甜美、如此热烈，又如此痛苦、如此疯狂。

    她无法忍受。

    她在黑暗中尖叫，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一切只存在于她的脑内——是她的臆想、她的意识作祟。

    甜美的毒药在黑暗中无声无息地将她溺毙其中。

    她是被困住的罪人，声音无法被她的父听到、也不会被父应允。

    但黑暗听到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