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岁进宫,她跟着“姑姑”辈的老宫女学规矩,两年多来连饭都没有吃饱过,打骂更是家常便饭,宫里就像个冰窖,许打不许骂,刚进宫受苦受累时还会掉眼泪,可是心渐渐冷了以后,眼泪也就渐渐没了,在宫里,主子是不可能和奴才谈心的,她从来没有听过如此真情至性的话,因此感动得不得了。
又听见桑朵那说昨夜烦得一夜没睡,便想起昨夜皇上撇下她一个人独宿大婚洞房,让她独自面对受冷落的难堪境地,这件事已私下在太监宫女底下传遍了,她的自尊不仅被皇上践踏,也被奴才们践踏了一回,想到这里,她便万分同情起这个皇后娘娘了。
“娘娘这么看得起奴才,奴才怎能不对娘娘掏心掏肺呢。”她激动地看着桑朵那,边擦眼泪边说。
桑朵那开心地笑起来,她抓着银秀的手,紧紧一握。
“银秀,你是我离开草原大漠第一个交的朋友,以后能不能别喊我皇后娘娘,听着怪别扭的,我叫桑朵那,你就喊我朵儿行了。”她耸肩一笑,孩子气的天真又回到她的脸上。
“不行,皇后娘娘的名字怎能随便乱喊,奴才怕掉了脑袋,不过,奴才以后不喊您皇后娘娘,喊主子行吗?”银秀倒也答得爽气。
“好吧,喊主子听起来也亲切些。”桑朵那忍不住笑了。
这两个本来就还是二八年华的小少女,只消一个诚挚热情的微笑,就能闪耀出真诚奇妙的友谊来。
“既然主子把银秀当朋友,那银秀就偷偷告诉主子,嘉惠皇后是自刎死的。”银秀贴在桑朵那耳旁小小声地说。
桑朵那听了大为惊讶,然而更令她震愕的是银秀紧接下来的那句话。
“她是为了救皇上而自刎的,是当今皇上,不是先帝喔。”
“真、真的?”她悚然一惊,仿佛偷窥到了霁威冷郁眸光中的秘密。
“主子听过了就好,若在宫里有旁人问起,主子最好假装什么也不知道,不然循线追查起来,奴才小命就不保了。”银秀郑重地叮咛着。
桑朵那愣愣地点了点头。
“银秀,你见过皇上吗?”
“皇上?当然见过呀!皇上自小是嘉惠皇后抚养大的,当皇上还是贝勒爷的时候,常常住在坤宁宫里,奴才侍候嘉惠皇后时常常能见到皇上。”
“真的!”桑朵那还想知道更多和霁威有关的事。“皇上还是贝勒爷时,和现在有什么不一样?”
“这……”银秀蹙眉思忖着。“皇上还是贝勒爷的时候比较随和,常跟九贝勒和六公主玩在一块儿,不过当了皇上以后脾气变得有些古怪,好像跟什么人都过不去似的,当了皇上不是应该更开心吗?奴才真不懂。”
桑朵那也不懂,可是她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弄懂他的心事。
“主子,今天要做的事可多了,一会儿您得和皇上各处磕头,找到机会就和皇上说说话儿,给皇上留下深刻的印象,还有啊,在宫里能见到皇上的机会不多,除非皇上召见,否则一天就只能见这么一回,主子可要把握住喔。”银秀这会儿一颗心全倒向了桑朵那,唯恐她这位皇后主子不得宠。
“好。”桑朵那提起精神站起来,多了银秀这个朋友,力气仿佛多了几分。“一个人在这儿哭丧着脸也无济于事,倒不如积极一点,把握见表哥的机会,咱们走吧。”
银秀用力点头,抬起手搀扶着她,一同走出充满喜气的东暖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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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第二日,皇帝、皇后得拜天、拜地、拜神、拜祖宗,然后再到寿皇殿给先朝帝后画像行礼,最后才到皇太后跟前递如意。
“皇额娘吉祥!”霁威和桑朵那双双向瑜皇太后行三跪九叩礼。
“都起来吧。”瑜皇太后接下如意,照理接见新媳应是满脸堆欢才是,但她脸上却不见半点喜色。
霁威察言观色,知道自己昨夜离开坤宁宫的事已有太监禀报过母后了,原来就不想让母后和桑朵那称心如意,如果能惹她们生气动怒更好,但是现在,她们没有出现他预期的反应,母后没有动怒,而是满眼哀怨,桑朵那也没有黯然神伤,反而精神奕奕,方才还几次偷眼瞧他,似乎想找机会和他说话。
他默默转动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通常这么做会分散一些他心中烦躁的情绪。
突然一个没留心,他把拇指上的白玉扳指转掉了,咕噜噜地滚在地上。
“我来捡!”桑朵那一心想找机会和霁威接融,却忘了她脚上穿着高高厚厚的花盆底鞋,走路都要人搀扶了,遑论蹲下身捡东西,所以当她刚一屈膝时,便骤然失去重心,“咚”地一声,直接双膝跪地,险些跌趴在地上。
瑜皇太后和银秀同时惊呼出声,银秀急忙冲上去把桑朵那扶起来。
“先把扳指捡给我。”桑朵那不忘提醒银秀。
银秀会意,连忙捡起扳指放进她的手心,她好不容易稳住身子,深吸口气,尽可能优雅地走到霁威面前。
“皇上。”她盈盈一笑,把双手往前一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