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底下还有两个弟弟,一个高中一个初中。我去了没地方住,他安排我住在他姑姑家,对外只说我是他同学。我在他姑姑家住了两个月,他姑姑总给我看脸色,我一气之下搬了出来。你知道的,我从小没穷过,大手大脚惯了,刚开始还租了个两居室,后来工资太少,入不敷出,到最后只能住地下室。”刘骁隐瞒了所有关键的信息,让出尘子以为自己爱上的是个女孩。
“我已经不记得矛盾是什么时候产生的了。”刘骁摇摇头,好像至今都不愿意回忆当时,“穷,委屈,太忙了所以聚少离多,他开始不接我电话,不回我短信,有一天我在外面吃饭,发现他在跟人家相亲。”
说到这里,刘骁顿了顿,出尘子看到他仿佛用全身的力气喘了两口气,才继续道:“我挺怂的,没敢当场翻脸,趁他没发现我,跑了。我回了那间地下室,不吃不喝只睡觉,睡了不知道多久,大概有几天吧,给他发了条短信。
我跟他说我看见了,还把所有心里话都说了出来。我告诉他我还是爱他,只要他给我一个解释,我就可以当成什么都没发生。我抱着手机等,我记得特别清楚,发出短信的时候是下午一点三十三分,我一直等到晚上十点多,他才给我回了短信,就五个字——我们分手吧。”
虽然已经猜到是这样的结果,出尘子的心还是狠狠地揪了一下。他下意识想搂一搂刘骁的肩,手刚抬起来,觉得不妥,又放下了。
夜色深沉,刘骁根本没发现出尘子的小动作,他完全沉浸在往事里,至今说起来仍不免难过:“后来的事就挺八点档的,那时候我还小,做事不知道给自己留体面,还去他公司找过他,被保安轰了出来。反正折腾了很久,我才终于接受了分手这个事实。我身上真的一分钱都没有了,打电话跟发小借钱买了张回北京的车票,坐在回去的车上,我看着路边的稻田和大树一个劲往后退,心里那股倔劲一下子起来,把我所有的难过都压下去了。”
“你猜怎么着?”刘骁忽然笑了起来,“我想起我回北京就要面对我爸,要是我这么可怜巴巴地站到他面前,约莫就不是看精神科这么简单了。”
出尘子也笑了,他不再做一个单纯的倾听者,仿佛故事发展到这里终于出现了他不知道的情节,追问道:“所以呢?”
“所以我跟我几个发小借钱,开了家宠物诊所。你别看我这样,我那帮发小里可真是有富二代,人家奶奶的房子拆迁了,一拆把全家都拆成了土豪。他们知道我受了委屈,还想大老远过去帮我揍我前男……”刘骁赶紧把那个字吞进去,换以更简洁明了的词,“……那个混蛋呢。那是我第一家诊所,当时在北四环亚运村那边。刚开始生意挺不好做,天天都像要倒闭,后来做出点名气,大概一年不到吧,我就开始请助手了。差不多这时候,我接到了我爸的电话。”
刘骁深吸了一口气:“他叫我回家,语气还是不好,但是保证不会再干预我的个人生活。头一回我没理,他又来了几次电话,有一天甚至到我店里来了。一年多没见,我没变,他却老了不少。我以前不记得他有这么多白头发,这回见面,他半数头发都白了。”
走到楼前,刘骁和出尘子都不急着上去,坐在旁边的长椅上继续说话。城市霓虹太璀璨,显得星星黯淡无光,好在远处有人放烟花,伪装星星,照亮黑夜。刘骁捧着饭盒,里头透出饺子的温热,他抱着暖手,继续对出尘子讲自己跟父亲的事:“我回家了,把原来的店关了,在小区门口重新物色了个地方,开了现在这家店。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我爸为什么要把我叫回来,你说按照八点档剧情,我俩是不是该和好了就像以前一样?其实没有。我回家第一天他就问我病好了没有,我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指的是什么。我俩大吵一架,他骂我丢人,说我叫人耍了,跟条狗似的跑回来,正戳在我伤疤上。我就把桌子掀了,回自己房间呆了一天一夜,那以后也不跟他说话。大概四五年吧,我们交流很少,说得多了就吵架。他骂我变态,白眼狼,说我对不起我妈,要知道我现在惹他生气,当初就应该掐死我,我说你现在就可以掐死我,你是老子,杀儿子不犯法,到地底下转世投胎,我绝对不再当你儿子。我俩不分地点不分场合的吵,吵得全小区都知道,所以后来他们都说是我把我爸气死的。”
“不是。”出尘子一如初见时笃定,“师兄的死跟你没有关系。”
刘骁很是怀疑地笑了一声。
“癌症的成因很复杂,与基因有关,与生活环境有关,当然,也与……心情有关。但把罪过全都归在你身上这不客观也不公平。刘骁,你是什么时候回家的?四年前吗?”出尘子看着刘骁,刘骁自己也不太确定,含糊着点了点头,“师兄开始信仰道教,辗转联系上玄妙观也差不多是那个时候。刘骁,师兄身边的人——比如武叔叔孔阿姨,还是小区其他的叔叔阿姨们——一个信仰道教的人都没有,为什么师兄会忽然信教了呢?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师兄也在苦恼着不知道怎么跟你改善关系,所以才会在宗教中寻求一点逃避与宽慰,也希望宗教能告诉他解决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