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跟康诚开始频频约会,就是从那晚过后。
照理我该远离这个浑身充满危险气息的男人,他太不适合天生淡泊孤清的我。
如果用建筑去形容我二人,我就像我家那座老台门,空荡孤寂地矗立在热闹的民居中央,哪怕被外围纷杂的烟火气息包裹着,内里也阴冷得能凝出霜雪。
而康诚就像新天鹅堡,华丽梦幻引人向往,但若要与金碧辉煌毗邻而居,代价是得承受美梦破碎后的心酸遗憾。
可是我没有办法阻止自己的心动,压抑了一遍又一遍,但总在一次又一次见面交集中,再起伏、再沉淀。
都怪他,甜言蜜语太可怕,竟对我说:在这座城市这么久,你是唯一能让我说这么多话,开心这么多次的人。
我被他星光熠熠的双眸蛊惑,一句我也是差点就脱口而出。
谢谢你。我有些不知所措地将肩头的外套取下递还给他,今晚我们一起去欣赏了意大利的歌舞剧,其实全程我都对台上发生的一切一知半解,而康诚兴致勃勃,好似根本没察觉混在一堆专业鉴赏家之间的我,一度无所适从。
小姝,他的叹息很轻地从我头顶滑落,你知道我并不想听这个的。
康诚,我退开半步,你知道,人在爱人的时候,总会克制不住想展现出尽善尽美的那一面,并自信对方所见,皆为真实。
或许现在你且看我还算顺眼,说话漂亮,行事得体,可是褪去了这些光环后的我,本性如何?缺点几多?你可看出了丝毫?
康诚不赞同地摇头,小姝,除非你在哄骗我,否则你休要阻止我对你的心意。
你看,你还是不愿意相信,时至今日你看到的我,仍然片面。
小姝,你是长久以来,第一个让我笃定想要在一起的人,哪怕你现在故意想要劝退我,你也无法否认你存了和我一样的心思。
我不敢承认,只好痛苦地摇头,这不是一场博弈。
不,这就是一场博弈。康诚瞳光如刃,直直打在我面上,你已经开始丢盔弃甲了。
我没那么争强好胜,但也没那么容易服软认输。
我抬头,同康诚四目相对,狡猾对我没用的,真诚才行得通。
我还不够真诚吗?
康诚的反问让我没由来地一滞,不是心虚,而是失落。
他在讽刺我不知足这个认知让我觉得一切都糟糕透顶了。
我不再与他拉扯,转身上楼。
小姝!他叫住我,你太倔了,我看到了!
我踩着阶梯在楼层间旋步而上,余光处看到他立在那条铺满星光的道上,仰头望我身姿。我回身趴在护栏上,二楼的距离让他的脸在夜色中也不至于模糊不清。
他目光如炬,我亦然。
风越来越大,我见他被竹大的妖风吹得衣袂飞扬、发丝紊乱,率先举起手挥别。
他没说话,一臂挂着我方才脱下来的外套,一臂微展冲我晃了一下,便就钻进车子驶离。
那一晚我没睡好,脑子里反反复复地回荡着康诚那句你已经开始丢盔弃甲了。
真是一语成谶。
之后长达两周的时间我都躲在实验室,帮着从医院回来的学长卢士杰跑模拟。
康诚没再主动与我联系,最近连胡妮都没怎么出现了,我好生清静。
若不是董大夫一个电话把我叫去开会,我都不晓得胡妮居然跟康诚勾搭上了。
还是神内科的会议室,康诚像是被林主任叫来会诊的,他身边还有另一位上点年纪的医师,调侃他跟胡妮:康诚医生,这位看着也不像是医学院的学生啊?
胡妮兀自抢答:我是竹大人脑实验室的学生,特意来跟康诚医生学习讨教的。
小妹妹,我们康诚医生可从不轻易手把手教人的哦!
我身边一同立在门口的董大夫听到这儿,清咳几声,室内三人才看过来。
哦你们要用这间是吧?那医师站起来,让给你们。
我默然扫视康诚跟胡妮,他面色如常云淡风轻,胡妮却是两颊泛红赧然低头,生怕旁人不知两人之间有猫腻似的。
她去合荧幕前被我窥到简报的标题:核磁共振影像在外科定位癫痫病灶之定性分析。
呵,跟我将发表的论文题目只差了一个字,她是外科,而我是内科。
我抿唇,心中漫上一层弥天大雾,眼底也不由自主含了些许水汽。
有好多不为人知的委屈纷至沓来,我凝望康诚跟胡妮出双入对的背影片刻,趁董大夫不注意,我抬起手背仓促抹掉一颗泪珠。
泪渍由热转冷,也不过一瞬。
晚间跟妈妈视讯,我忍不住跟她抱怨:同实验室那个女生,身边总是不乏男性围绕殷勤,之前我还蛮欣赏的一位医生,今天看来也是投入她的艳裙麾下。
妈妈说:没有哪个男人会抗拒女人的小意温柔。小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