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吉尔醒转之时并未意识到这并非他的房间。他眨了眨眼,察觉身边的床铺残留另一人的体温,而身周被令他安心的熟悉气息围绕,才缓缓想起在此之前发生了什么。他下意识地抬眸看去。
德维特正披着外衣站在窗前往外遥望。现在的光线并不明亮,略略带着些灰朦,约莫接近黎明时分。他整个人的色彩比往常显得黯淡了些,使背影也透露着冰冷而疏离的味道。维吉尔在床上静静看了一会,像是欣赏画作一样注视着德维特。
然后维吉尔翻身下床,他浑身酸痛,两腿间仍然带有令他脸红的滑腻触感。他的双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响,但这番动静已足以让德维特转过头来。维吉尔迈着不稳的步伐向对方走去,落入德维特的怀中。
他们都没有说些什么,只是在彼此的怀抱里享受着这清晨的宁静。维吉尔察觉到德维特稍微收紧了手臂,好把他彻底地拉近,心脏隔着胸膛互相呼应。过了半晌,他的耳边传来了德维特的嗓音。
“父亲死那天,我在那里。”
维吉尔不解地抬头看他。“我们都在那里。”
“不。”德维特发出了一下笑声,但维吉尔并不认为那是在笑。“我就在那里,在父亲身边。那是例行一周一次的会议,只是父亲容许我留在书房里。那仆人进来的时候,我甚至向他打了招呼。”
这消息让维吉尔的内心一阵紧缩。他僵在原地,说不出话。
全诺瑞菲王国都知道那天发生的事。早晨会议,女王还未到来,只有伊森亲王和几个大臣在书房里讨论无关紧要的琐事。一名面生的仆从敲门进来,捧着放置茶壶与糕点的托盘。在他把东西安置在亲王面前的桌上时,忽然从衣袖抽出一把匕首。女王抵达之际,亲王已然丧命,而刺客亦马上服下毒药自尽而亡。
仅仅数分钟内发生的事便震动了王国上下。露易丝女王极其悲痛震怒,将那日在书房里的臣子革职,当值的侍卫与仆人全部处死,亲自修改了王宫的安保系统。之后的整整一个月,女王动用了全王城的力量搜索调查,揪出一帮与朝臣勾结的反对派份子,因为亲王秉持的原则大大打压了不法交易在国内的生存空间而决定先下手为强。这集团最后被毫无疑问地彻底连根拔起,连相关人员的亲属好友都化为尸首白骨。
鲜血震慑了诺瑞菲人民。然而即使化身为不近人情的审判者做完这些,女王也永远地失去了她的丈夫。人们再也无法看见他们决断而仁慈的君主,只得知堆积在露易丝女王桌上未处理的公文与输入王宫的美酒数量令人吃惊地增多。
无人知道的是,那日在书房里还有个幼小的孩童,当场目睹了一切。连维吉尔和伊莎贝拉,也是在成年人们妥善处理了所有事务后,才带着充足准备让他们面对事实。王室的孩子们除了悲伤的哭泣以外再无力表达什么。
维吉尔终于明白了纠缠德维特多年的梦魇。他想不出合适而贴心的慰藉之语,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软弱。他只能踮起脚,伸手抚摸德维特柔软的发丝,像当年德维特还比他矮小的时候,在打雷的夜晚和伊莎贝拉一同寻求哥哥的安慰。
“现在我知道了,你就不再是独自一人。”他在德维特的脸颊轻轻亲吻,而承诺是他唯一能够给予弟弟的东西,那或许就是德维特一直以来从他身上索求之物。“我在这里,哪里也不会去。你拥有我的全部。”
德维特发出一声如释重负的叹息,紧紧地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