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
李夫人的小腹稍稍隆起,李琴师微笑道:「前几天大夫给内人请脉,才知道内人已经怀孕两个月了。」
「恭喜李夫人。」曲雪珑浅浅一笑,他向晏怜绪摆了摆手,介绍道:「这位是晏怜绪,我的表 弟。」
「我姓李,这位是内人,这位是女儿双双。」李琴师摸摸半秃的脑袋,憨厚地笑道:「上次我冒昧敲门,打扰了晏公子的休养,实在是深感抱歉。」
想起那件事,晏怜绪还是有点害怕,他只摇头道:「没……没关系的。」
李夫人殷切地问道:「晏公子的身体最近怎麽样?」
晏怜绪怯怯地瞧了曲雪珑一眼,曲雪珑代为回答道:「托你们的福,怜绪比之前有精神多了。」?
晓雾散晴渚,众人信步来到六角红砖攒顶小亭里。几碟糕点整整齐齐地摆放在石桌上,全也是曲雪珑和晏怜绪亲手造的,分别是冬瓜糖丶枇把糖丶八珍米昔和百花糕,颜色搭配得赏心悦目,宛如云腴酽白,花乳轻圆。?
双双的小手攀着石桌的边缘,眼睛快要在莹绿的冬瓜糖上盯出两个大洞了,但她还是扯了扯母亲的衣角,以亮晶晶的眼神询问母亲,晏怜绪见状便局促地道:「请尝尝吧。」
李琴师也带了一袋从他们家里後院采下来的苹果作为拜礼,曲雪珑接过那袋苹果,转头向晏怜绪道:「我去厨房里切苹果。」
晏怜绪拉着曲雪珑的衣袖,那依恋的神色竟是跟刚才看着母亲的双双别无二致,但他知道既然自己答应出来见人,就是要学会独自与外人交往,只好勉为其难地松手让曲雪珑离开。?
曲雪珑离开之後,落单的晏怜绪唯有大着胆子面对李琴师夫妻。他的双手放在大腿上,在心里准备了大半天,才能够艰难地启唇道:「你们好。」
李夫人端详着晏怜绪的脸庞,感叹道:「曲公子真的把你照顾得很好,还记得我第一次在外面看到你时,你瘦弱得只剩下一排骨头,头发乱糟糟的,遍体鳞伤,连话也不会说,就像一头无家可归的小野兽。」
晏怜绪呆住了,过了一阵子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哑声问道:「我……不是一直留在这里吗?」
「有一次你咬断了铁铐,赤着脚逃到山上。那时候还是冰天雪地,你只穿着一件粗麻薄衫,双脚冻得红通通的,几乎失足掉到山沟里,最後还是曲公子冒险爬到山沟里救你的。」
李琴师也是一脸心有馀悸,他接口道:「当时惊动不少村民,我跟内人也前往帮忙了。我还记得曲公子抓着一根断了一半的枯藤,踩着铺满薄冰的陡峭山壁走到你躲藏的洞穴里,要是一个不小心,他就会掉到山沟里,尸骨无存。」
藏在幽暗里的回忆逐渐浮现水面,晏怜绪只是默默地垂头看着双手。
「这些事情也过去了。」李夫人大约看得出晏怜绪不想提起往事,她转而道:「最近我们夫妻俩时常听到晏公子的琴声,当真是绕梁三日,叫人闻之忘忧。」
晏怜绪心里窘逼,摇头道:「我的琴技实在上不得台面。」
曾经,晏怜绪以琴技为傲,但现在落得耳朵残废的下场,不管曲雪珑怎麽说,晏怜绪还是觉得自己的琴艺比从前差得多了。
「若这等琴技是上不得台面,恐怕琴川的大半琴师也上不得台面了。」李夫人笑了笑,续道:「晏公子的琴似乎并非凡品。若晏公子不嫌我们唐突,请问能否借我们一睹?」
晏怜绪忌讳自己的耳聋,本是不愿意把琴轸大小不一的解霜拿出来,但他看得出李夫人只是虚心求教,没有带着恶意,便回到房间里把解霜拿出来,说道:「这把琴名唤解霜。」
李琴师夫妻俩果然对解霜大感好奇,李琴师注视了解霜的琴轸很久,才开口道:「这琴轸……」?
事已至此,晏怜绪只好坦坦荡荡地道:「我的右耳差不多全聋了,所以这把琴也是特制的。」?
李琴师没有多嘴地问起晏怜绪的耳聋经过,他深深叹息道:「如此特别的纯阳琴只能来自琴川大师之手,曲公子想必是花了不少心思才求得此琴。」
晏怜绪想起当年的樱笋,今日的解霜。
曲雪珑给予晏怜绪的,从来也是世间最顶尖的。
本来李琴师还是比较安静,但现在一见到解霜,他的话也渐渐多起来,又眉飞色舞地道:「虽然晏公子的耳力稍逊,但解霜的音色准确得分毫不差,晏公子一定是精通入骨传导。」
「我是最近刚刚学会入骨传导,还不是很熟练。」晏怜绪看见李琴师眼神热切,明白李琴师想要见识入骨传导的心思。他迟疑了一会儿,说道:「若两位不弃……现在我可以尝试以入骨传导试琴。」
李琴师和李夫人忙不迭地点头。双双的嘴里塞满冬瓜糖,迷惑地看着谈得起劲的父母和晏怜绪。?
晏怜绪从衣袖里抽出樱笋制成的木棍,他咬着木棍的一端,把另一端按在琴弦上,逐一为琴弦调音。?
李琴师注视着晏怜绪的调音动作,恍然大悟地道:「平日琴师调音单靠耳朵,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