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从衣柜里捞出来的时候,李佳酿闭紧了眼睛,他想显示的有尊严一些,但牙关还是不停地发抖,他感到自己仿佛成了火车经过时垫在地面上的枕木,身不由已地发抖,而且或者也会被碾压至碎片。
“是我,李佳酿。不要怕。”李佳酿睁开了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秦研,对方提着他就像提着一只小鸡仔,李佳酿眼眶一湿,泪水就涌了出来。秦研叹了一口气,把他抱得更紧一些,李佳酿就靠在秦研的肩膀上哭的抽抽嗒嗒,他的膝盖上压着的是他母亲的连衣裙,而现在他哭的确是比个小姑娘还要小姑娘。
等李佳酿哭的眼睛都发肿的时候他才注意到李声就站在一旁,在李佳酿痛哭的时候他就站在那边不声不响地冷眼看着,眼睛里满是轻蔑,李佳酿喉咙一哽,一种羞耻的感觉就涌了上来,他攥住了秦研的袖子,尴尬地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
李佳酿膝盖上跪着的是他母亲的连衣裙,拂在头顶的是他母亲的衣物,轻飘飘的衬衫和长裙,然后现在楼下血流了一地,而李佳酿躲在衣柜里一个人苟活。
“你母亲死了李佳酿。”李声说,“你倒是很给她面子。”
李佳酿的脸颊通红,他躲避着李声的视线,李声总是能看出一切,李佳酿在他面前时常感觉自己像一个可笑的人偶。而现在李声的视线又告诉他了,‘我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废物。’
李佳酿哭不是因为他的母亲死了,而是因为他活了下来,他劫后余生,跪着一屋子人的鲜血他一个人活了下来。
李佳酿的眼眶又红了。一种纠缠的羞耻卷住了他,李佳酿真恨不得自己死了算了。
“为难小孩子干什么?”秦研说,李佳酿把头埋进了秦研的怀里,李声嗤笑一声,李佳酿于是把头埋得更深了,他恨不得把耳朵堵起来。
秦研摸了摸李佳酿的头,他把李佳酿从衣柜里抱起来,十三岁的孩子在他怀里确实像个小鸡崽,“他们做事做的急,如果丽雯好好躲一下没准也能躲过。”李声不回答他,“你接下来是要去找老大喽?”
“仇是要报的。”李声冷冰冰地说,“只可惜该死的没死。”
“有完没完?”秦研从床上扯了一张小毯子包住了李佳酿,男孩瘦弱的身躯蜷缩在他的怀里,骨骼硌着他让秦研感到自己像是抱着一具垂死的骷髅,小声的抽噎又像是一只被碾过的半死的小麻雀,秦研起了一点怜悯的心思。“佳酿要不要去我那里待几天?”
“你要愿意你就带去。”
“那佳酿和我一起走。”秦研对李佳酿说,李佳酿小小地点了点头,他不敢过度地彰显自己的存在,他怕极了李声,“待会儿我就去找你。”这句话是对李声说。
“我就待在这。”
“那待会儿我来找你。”
秦研抱着李佳酿走出卧室的时候李佳酿越过秦研的肩膀偷偷看了一眼,他看到他的父亲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唯一惹人注意的是沾满血的鞋尖。
秦研在下楼梯的时候抱住了李佳酿的头,很轻柔的,但如果李佳酿抬头的话那股力道一定是下压的,其实秦研大可不必,光是充斥在鼻尖的血腥味就让李佳酿丧失了抬头的勇气。他的确是一个软弱的人,他的母亲保护了他,最起码他应该抬头看她最后一眼才对,但李佳酿不敢。他憎恨自己的懦弱,但同时又深陷于自己的懦弱之中。
秦研把李佳酿放到了后座。李佳酿抱紧了毯子,感到一种疲惫的舒适,他的眼皮打战,秦研和他说话才勾回了他的注意力。
“你也不要太怪你爸爸。”秦研说,“他一直都是这样。”
“啊……啊。”李佳酿讷讷地回答,他有些不知所措,他也讨厌这样的气氛,他一直很喜欢秦研,为什么对方就不能像平时和他相处那样和他相处?
李佳酿迟钝地回想起了原因。他感到反胃,于是本能地捂住嘴。回流至喉部的酸涩感让他的眼眶渗出了泪水,李佳酿泪眼朦胧地抬起了眼睛,在后视镜的反光中他看到了秦研眼中的同情,怜悯,还有一些不惹人注意的满意。
李佳酿做出了合乎道理的表演,因此秦研感到满意。李佳酿用毛毯捂住了嘴,他低下头,小小地笑了一下。
秦研把他放到了自己的家里,“吃的东西都在冰箱和柜子里。张妈的电话就贴在冰箱上。她晚上六点钟来,有什么想吃的可以提前打一个电话。那我走了。”
李佳酿想问秦研他可以和他一起待多久,但这个问题又显得太过于急迫。于是他只是点了点头,“再见。”
“再见李佳酿。”
光是这一句话就足以让李佳酿甜蜜地回味好久。
秦研去找李声的时候时间还不是太晚,白日行凶,怪不得人家要着急。秦研踩着在地面蔓延开的血的时候想。丽雯就躺在血堆里,黑发显得凌乱,但从乱糟糟的黑发中显露出来的一点脸颊肌肤依然雪白,沉静,秦研就想起了和对方一起生活的时候。
秦研感到有点想哭,也感到稍微有点委屈,但更多的是感到有些无奈,人都死了还能怎么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