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
终于听完了李歆曼的挣扎与抉择,师宜聆却并未如林静所想的那样,流露出一丝同情或悲伤的神情,只是把烤盘上的牛上脑翻了一个面,堪称冷漠地问了句:所以你就这样走了?
嗯......林静有些窘迫,我只是觉得这不仅仅是她对俞泽远还心存眷恋的问题,最重要的是她对她弟弟的爱远胜过对自己的爱,而她弟弟现在又急需大笔的钱出国。那么短的时间,她要得到那么多钱的唯一途径就是跟俞泽远结婚。这种切实的利害关系,不是我三言两语就能够改变的。
非常合理。师宜聆点了点头。
这么说你同意我的做法?林静诧异。
为什么不呢?师宜聆反问。
她把滋滋冒油的牛上脑夹到林静的盘子里,不紧不慢地说:你不是都已经分析得很清楚了吗?原生家庭的PUA使她长期处于一种低自尊的状态,没有人爱她,她也不爱自己。她早就对这个世界和自己的命运绝望,并默认自己将会在合适的时候奉献自己,为弟弟换来光明的未来,她甚至已经把这个东西叫做爱和责任了,这样自成体系的逻辑链你要怎么去攻破?
我只是以为你会有主意的,林静失望地垂下眼,一时间没了胃口,你之前问我能不能做个访谈,我还以为你很了解这样的人,也知道应该怎么救她们。
那访谈还做吗?师宜聆不以为意地继续说,大概需要一个小时的时间,我会提前把大纲发给你,你不想回答的问题可以跳过,但最好也不要跳过太多,会影响我的样本库的......
我这周末就有空,你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林静有些疲惫地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
只是开个玩笑嘛,师宜聆笑笑,又夹了几片牛肋条放在烤盘上,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这种体验。你看了一部很虐心的电影,为主角的失败和绝望用光了一整包抽纸,你深深地被它触动了,于是你又去看了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她漫不经心地对林静说:当你看第二次的时候,你依然伤心欲绝,痛哭流涕;当你看第三次的时候,熟悉的音乐响起,你慷慨地流了几行眼泪;当你看第四次的时候,你的眼眶仍然湿润,但备好的纸巾从头到尾都没打开过;而到了第五次,你光是看到电影片头,你就已经知晓了他的命运。
吃吧。
她把烤好地牛肋条,放在快要凉到的牛上脑旁边,看到林静终于动了筷子,才满意地继续说道:
......你知道他几乎是命中注定要死于那个悬崖,你理解他的不幸,这种不幸符合剧情发展,符合人物设定,完全没有逻辑谬误,一切的一切都非常合理,一想到这里你就再也哭不出来了,只是感慨,因为你知道自己无能为力,他命中注定地永远停在那个悬崖,当电影结束,你也必须要走出电影院,因为你的生活还在继续,而你必须move on。
这是你自己的经历了吗?林静将牛肉蘸上料碟里的辣粉,肉食的辛与美一下子让她无法再伤春悲秋下去,她咀嚼着嘴里的牛肉,含含糊糊地说,正是因为曾经救过太多的人,见过太多这样的故事,又失败了太多次,早就知道最后的结局是什么,所以这次再看到同样的故事,就再也难过不了,也不愿意再救她们了。
你可以这样理解,师宜聆笑了下,旋即正色道,不过要纠正你一点,我从来不救人,我只会帮人。
帮人?
没错,我只帮有自助之心的人。一个人如果没有自助之心,那他助再多,也只不过是扶不起的阿斗。一个人沉浸在不正确的价值观中活了二三十年,就凭我一点嘴皮子,也能把她彻底纠正过来了?师宜聆喝了一口酒,有些苦涩地感叹,难,太难了!那些能够说服的人并不是因为我救了她们,而是她们本身就有自救之心,我只不过是帮了她们一把罢了。
可是......林静踌躇,你怎么就能判断她就是没有自救之心?
我当然没有火眼金睛,只是凭借经验所形成的数据统计,做出一定程度上符合效益的推论而已,师宜聆认真地解释,这就是为什么我说访谈重要,问卷重要,足够多标准化的样本重要,不断优化数据库重要,因为我需要借此推断帮谁大概率会成功,以及怎样的帮助形式能够更有效果,更有效率。
所以......按照你的经验,小曼她已经无药可救了吗?
我不能说她无药可救,只是这种在原生家庭的影响下,已经构建了完整三观的人很难被攻破,师宜聆从容不迫地说,你需要慢慢地磨,还要等她慢慢地悟,但最后也不一定能等到她走出来。到时候你能够接受自己付出了那么多却好心当作驴肝肺吗?能接受自己一厢情愿的付出,还被嘲笑妨碍她的自由吗?能接受自己那么多年的努力,只是一场徒劳,什么都没有改变吗?
林静抿着唇,一时间给不出一个肯定或否定的答案。
好,师宜聆放下筷子,注视着她,既然你那么想要我给个办法,那么我可以给你一个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