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七、夫子与学生

    李玄慈看着这可怜的小姑娘红得如火烧云一般，还欲盖弥彰地扯着别的话头，在乘胜追击和高抬贵手间犹豫了下。

    十六面上浮了一丝迷惑，将那东西凑近细细闻了下，她方才闻的味道没错，正是淡淡的血腥味。

    “沾上血好几日了，不过只有一点，并不多。这木头质地坚韧，里面还透着一点腥，是积久沉水之物才会留下的。”

    他懒懒接了木片过来，闻了下，又用指甲一掐，便有了定论。

    她身后的李玄慈，倒是闲闲瞧了她一眼缩成个圆包子一样的背影，眼尾燃起一点妖异的笑意，不慌不忙地将衣裳披了回去，半天，才叫了她一声。

    又扼腕叹息，还是自己太要脸了啊，不像这泼皮阎王，铁打的身子，城郊拐角的脸皮。

    十六也不是没瞧过，可却急匆匆转了身，莫名闹了个大红脸，半天说不出话来。

    “既会水，却又装出不会的模样，这般遮掩，想来，这落水之事，必与她脱不了干系！”

    十六暗啐了一口自己没出息，他浑身上下自己何处没瞧过，连屁股蛋是什么样都彼此看过了，青梅竹马都没如此眼熟的，如今瞧个肩膀，有甚好羞的。

    取下之后，瞧见是块残木片，细细的，一片乌色，材质坚韧，也分辨不出原是什么东西上的，又是怎么沾上的。

    回了屋中，十六第一件事便是去取了热水好好沐浴，侯府的好处此时便体现出来了，厨房的灶上随时都烧着热水，此时又快到了梳洗的时候，取些热水倒也不打眼。

    不是师兄，不是师父，不是任何人，而是那个人。

    她兴冲冲地去了李玄慈的房间，门也不敲，便推门进去了。

    正打算随手扔了，可要脱手时，突然眉毛一动，临了却又收了回来。

    至于为何是那个人，十六想不到也说不清。

    他回首望向侯府的方向。

    十六此刻兢兢业业、十分甘愿地扮演好一个侍女的角色，乐呵呵地往厨房走了几趟，终于提够了水。

    李玄慈眼中闪过一点赞赏，接了她的话，继续说。

    “这背后之人，要么是能使唤得了侯府家生子，要么是能在侯府嫡女身旁埋下这样深的钉子，无论是哪样，之后该往哪查，倒是一清二楚了。”

    “倒不算太笨”。

    可十六罕见地没吵着吃碗再走，她看一眼自己摸了一夜尸体的手，便歇了念头，直扯着李玄慈往回赶。

    却正瞧见内里的人，褪了一半的衣服，露了肩背出来，流畅漂亮的肩胛骨伏在精实的肌肉下，稍一动，便显现出惊人的力量来。

    一八八、毒计

    路上还同不少同她一般敬业的侍女们打了照面，还不忘仔细观察了下人家的专业素养，放轻脚步，低了重心。

    黑心眼的“夫子”正了面上颜色，方才十分吝啬地评了句。

    她咳了一声，转过脸来，也不搭理他那话，直接大声说起了自己的发现。

    “这侍女既然喉管无藻，那说明虽然支流如此湍急，她却只是假作出落水之象，中途还能上岸，怕是其实极为善于泅水。”

    “难怪之前看她指甲折掉了，我还想着是浸泡久了后腐落掉的，如今想来，怕是挣扎划破那人皮肤时

    “是桨，而且应是那日侍女拿的桨。”

子一般，便觉得有股子笑意凭白从肺里往上冒，又被他压了下去。

    她心中有了推测，第一个念头，便急着想要说与那人听。

    等回了房间，十六总算能好好泡一泡了，刚要脱掉外衣，却觉得手被扎了下，仔细一看，才发现袖子上不知何时夹带了块什么东西。

    可这般走了几步，就觉得累得慌，等同人撞了几回，便干脆利落地决定将锅推给定王府，就让人觉得定王府的侍女都是如此粗鲁吧，反正她实在做不来那心细步子更细的温驯之态。

    最后瞧着她急得便快化身那开了直冒烟的水壶，到底发了慈悲。

    待摸着夜色悄悄回了侯府，已快到鸡鸣之时，天边现出一抹浅淡的鸭青色，在乌润的发上拢了一圈光，十六眼下有淡淡的青色，可精神头却不错。

    “羞成这样？”

    他淡淡笑了她一句，便瞧见她连耳朵根子也一起烧起来了。

    十六又接着推论道，“这样看来，她上岸后，说不定还与人缠斗过，可她身上应没有伤口，那这血想必是与人缠斗之时，那人留下的。”

    因着她在坟地待了一夜，身上本就带了味道，所以刚才没有察觉，可仔细闻了后，便确认这上面确实沾了血，因是乌色，血干了后便不打眼了。

    验完尸后，十六从李玄慈怀里摸，不，借了些钱，寻了附近的人，算是给那侍女收尸。

    十六得了表扬，倒不骄不躁不生气，反而举一反叁，想得更远了些。

    方才回来时，已有那起得早的街贩在叫卖小馄饨，扁担上的蒸箱正冒着热乎的白气儿，叫在寒夜里奔波了一宿的人，看了便胃里咕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