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准的意思是,自己在人前,不可与他太过行迹亲昵吗?
于是阮静漪正色,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宜阳侯府七少爷段指挥使大人,您客气了。”
这么长的一串名头啊!这总够恭敬,总够像话了吧?
段准的神色一木。
在某一瞬间,他的眼神变得很无欲无求,仿佛遁入佛道。
他压低声音,对阮静漪说:“谁说你不够客气恭敬了?我的意思是,我俩好歹也是未婚夫妻,在别人面前,怎么也要亲昵点。不然,哪里有夫妻的样子?”
说着,他像是怕人看笑话似的,挥手开始驱赶那些丫鬟媳妇:“你们都出去。”
阮静漪眨了眨眼,总算明白了他的意思:“哦,你要我唤的更亲昵点呀?那我喊你……好大哥?”这可是段准当初希望她喊的。
听到这个称呼,段准又木了一下。他说:“现在可是在我家,我爹娘的眼皮子底下。要是你喊我好大哥,我娘肯定不答应。”
阮静漪说:“要不然,我也喊你的字吧?只要你不觉得我冒犯。”
段准的字是“则久”,约莫是取“准能致久”的意思。平日里,温三夫人和老侯爷,都喊段准的字。
但段准还是不大满意。他暗示道:“我五哥娶五嫂前,两人郎情妾意。每回一起出门看戏,五嫂都喊他‘五郎’。”
阮静漪微讶:“你要我喊你段郎啊?”
段准面色一恼:“你就不能不用姓吗?什么段郎,叫‘准郎’,不可以吗?”
段郎段郎,哪个段啊?段准是段,段齐彦也是段啊!
阮静漪皱眉,犹豫着想喊,但总觉的舌尖麻麻的,“准郎”这个称呼,似乎怪叫她不好意思的,仿佛一喊出这个昵称,日后便再也走不掉了。
于是,她笑说:“我还是喊字吧。则久,怎么样?”
段准小叹口气:“也行吧。”叫准郎,总觉得是“准新郎”的意思,一辈子都在做准新郎,做不了真新郎,还挺倒霉呢。
顿一顿,段准又问:“那我叫你‘阿漪’怎么样?”
“则久喜欢就好。”阮静漪神色淡淡地答。
她的嗓音如清泉似的滑过耳畔,很是悦人。段准听她喊了一声“则久”,便无声地笑起来。
两人闲谈一会儿,段准怕她赶路劳累,叫她早点休息。临出门前,还叮嘱她记得试试那个小木轴子,按摩脚底。
只可惜阮静漪脚心有痒穴,这个木轴子一靠上来,她便缩起脚趾,痒的差点笑出声来,只好辜负段准的美意了。
次日天明,阮静漪便要跟着段准一道入宫。
这桩婚事是陛下钦赐,谢恩是必须的。等到二人婚后,还要再入宫拜谢一次。
阮静漪长这么大,前前后后两辈子,压根就没见到过陛下。最近的一次,也就是上元节时跟着段齐彦入宫参加宴会,站在恩光殿外看了看彩灯。至于陛下,那是遥隔了一群脑袋,模模糊糊坐在帘子后面的神仙,她是看不到的。
这一次,她竟然要亲眼见到圣上,心底还颇有些紧张。
阮静漪收拾梳妆了一番,与段准一道坐马车入宫。
侯府给她准备了许多衣裳,她挑的有些眼花缭乱,最后选了件浅杏色的,不那么惹眼,也不至于太轻浮;此外,她又仔细地挽了发髻,施了脂粉,人到段准面前时,便叫段准的眼里含了一丝笑意。
“我的眼光果然是不错的。”段准夸他,“阿漪是个美人,眼角边的这颗痣尤其好看。你万万要护好它。”
“痣还需要护?”阮静漪有些诧异。除非刻意拿刀去挖,一颗痣能出什么事?
马车穿过繁华的大街小巷,到了宫门一侧。一下马车,便能瞧见白玉桥栏与赤红的高墙,几株斜斜的绿杨柳站在沟渠边,柳枝浸入水中,既富贵,且婀娜。
阮静漪望着侧宫门边进进出出的宫人们,心底有微微的紧张。
就在这时,她听到一声娇喝:“你就是那个阮静漪?!”
静漪愣了下,侧身望去。只见不远处停着一乘小轿,一名着秋香色长裙的女子正自其中娉婷而出。
与静漪差不多的年纪,眉眼却更添几分浑然天成的傲气,透着一副自小被娇宠长大才能享有的不谙世事。身上环佩叮当,飘帛如飞,一看便知并非寻常女子。
段准见了,便客套地开口:“郡主,这位便是我的未婚妻,阮家的大小姐静漪。”
这女子便是景王之女,对段准爱慕已久的丰亭郡主。
丰亭郡主听到“未婚妻”几个字,表情猝然一变。她领着两排气势汹汹的婢女,如仙子上门诛籍似的,恼火地质问道:“阮家?什么阮家?本郡主可从未听闻过。段准,你怎么可以娶这样一个身份低贱的女子?”
说完,郡主狠狠地剜了一眼阮静漪。
不看不要紧,一看阮静漪,郡主发现她的容貌竟极为艳丽,竟然还有将自己比下来的趋势。于是,郡主便越发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