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行歌手中握着酒瓶,大拇指在瓶身上来回摩擦,半掩的眉睫挡住了视线,看不出在想什么。
良久他闭上眼,仰头饮了一大口酒,那一口着实太大,未能喝进嘴里的部分,便顺着嘴角滑到了脖颈,最后沿着脖颈落在了衣襟上。
都不用青雉再问,一切都尽在不言中了。
纵使顾行歌想反驳,纵使他告诉自己,姜鹤不是那般肤浅之人,他和古剑有着很大的区别,可顾行歌仍旧是无法将这些话大声说出口。
姜鹤真不是那般人吗?他是古剑的弟子,最小最宠的弟子,是古剑手把手教出来的弟子,他的思想以及很多观念,定都会受古剑的影响。
古剑厌恶魔族,姜鹤又会幸免于此吗?
这些问题通通挤在顾行歌脑袋里,无法丢出去也无法内部消化,只能在他脑袋里横冲直撞,搅得他不得安宁。
其实顾行歌自己也知道,他这样无非是缺乏信任罢了。
他喜欢姜鹤钟情姜鹤不假,也愿意为姜鹤付出,可他上辈子不一样也喜爱过云可儿么?结果得到的是什么?是背叛,是从背后捅进身体的血淋淋的刀子。
他许是没有那么爱云可儿,但对云可儿给予的信任,是毋庸置疑的。
有言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经历过背叛,所以无法再全心全意地去相信别人,他可以给予姜鹤信任,但这信任却不是百分之百,所以现如今,他才对会自己的魔君血脉而感到不安。
他害怕姜鹤厌恶这样的他,说白了他不信姜鹤会全盘接受身怀魔君血脉的他。
所以到如今,顾行歌仍然不敢将这事和盘托出。
如果姜鹤真的不能接受,那他们这段关系无疑就走到了尽头,不论前面有多甜蜜,到最后都只会变成一盘散沙,就像青雉和古剑一样,余生再也不复相见。
顾行歌不能忍受这样的结果,姜鹤于他而言,是一束光,他本生活在黑暗,是姜鹤让他看见了太阳。
重生之时,顾行歌满心戾气,他觉着这世间待他过于残忍,叫他家破人亡不说,还要处处受尽欺辱,最后还要遭受信任之人的背叛,他甚至一度想到了灭世。
是姜鹤的出现让他打消了这样的想法。
姜鹤让他知道,原来他并不是孤苦无依一个人,在背后,也有人从一而终地爱着他,只是他上辈子被人蒙蔽了双眼,没看到这样的事实。
所以这辈子,他对姜鹤好,不止是因为想要弥补姜鹤,还想将这人收入怀中,与他做这一生的道侣。
“少主,明日子时我会开启万血泉,万血泉开启,觉醒血脉不是一时就能完成的事,趁着这段时间,你先想好如何告知那小子吧。”青雉摆摆手,“我就不留你了。”
顾行歌知道青雉这是答应了他的请求,于是便放下酒瓶,对着青雉拱了拱手,“多谢前辈,那晚辈就不多加叨扰了,告辞。”
回厢房时,顾行歌在路上看到了不少婴啼花,想到在屋里正炼丹的姜鹤,他微微勾起唇角,大手一挥又摘了不少,一同了带回去。
他与青雉谈了有几个时辰,此时放在人界来说,应是太阳初升之时,只是魔界没有太阳,也没有日光,因此这时窗外依旧又黑又暗。
房间里的小少年还沉浸在炼丹世界里,桌面上他之前采的婴啼花已经一朵不剩,在那放婴啼花的桌面上,多了几粒黑漆漆或者有多残缺的丹药。
顾行歌猜想这应是姜鹤未炼制成功的废丹。
他坐到之前坐过的板凳上,手支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姜鹤白嫩的面容。
小少年此时还坐在塌上,他双眼阖闭,双腿交叉,双手掌心向上交叠着,在他面前悬浮着一粒还未成型的丹药,包裹在那丹药外面的,是一簇橙红色的火。
那火光映照出的阴影落在小少年脸上,像是蹁跹的蝶一般,舞动着,跳跃着,叫顾行歌不知不觉就看入迷了。
没过多久,那簇火光突地烧得更猛了,而中间的丹药也在嗡动,小少年更是蹙进了眉头,唇线抿得直直的,顾行歌放下撑着下巴的手,目光也从温柔迷恋变成严肃。
他知道,这丹现下已到了最后的紧要关头,能不能成丹,就看现在了。
姜鹤交叠的手打开,缓缓拉成掌心相对的姿势,那火也自然地到了中间位置,大约过了几息时间,姜鹤突地睁开眼,嘴中大念了一声,“破!”
包裹着丹药的橙红火瞬间熄灭,那丹没了火光遮掩,便暴露在了两人面前。
那是一粒淡粉色的丹药,颜色纯净,隐隐有一丝丹香。
顾行歌眼睛一亮,惊喜道,“小师叔,丹成了!”
比起他的惊喜,姜鹤并未展露出笑颜,他盯着那丹,眉头皱得死紧,之后才摇摇头,“没成,这是一粒废丹。”
顾行歌有些讶异,“怎会?它这颜色纯净,还有丹香,明显已经成了丹啊。”
姜鹤将那里丹药放在手心,伸出手拿给顾行歌看,“你看到的只是外在,且等一瞬,你自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