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锦二年。
赵小楼疼的想死。
那负责去势的老师傅掀开盖在他腿间的衣物一看,皱起了眉头:“啧,怎的割成这副德行?”旁边的介绍人赶紧哈腰道:“他家里穷,爹妈喂不起三张小嘴儿,他爹便自作主张替大人动了手,以表决心……”
老师傅又打量了一下赵小楼:“嗯……身板倒挺结实”后又微微摇头,道:“只不过年纪稍大了些,若是早几年送进宫倒还有些拼头。”介绍人心眼通明,从怀里掏了块银子塞到老师傅袖口里,道:“乡野村夫哪懂得这些规矩?您且留着他,是死是活全凭他造化罢!”
待送走了介绍人,赵小楼大约也只剩下出气的功夫了,老宦官拿了钱办了事,便吩咐两个小太监:“把他扔到柴房去,过两天再去收拾。”
赵小楼就这样被扔在了冷硬的地砖上,没人在乎他是否磕到了脑袋,像他这种还没当上宦官便活活疼死的小孩儿每年不知道有多少,要是宦官这么好当,宫里岂不早就人满为患了?
那伤口处火辣辣疼得厉害,赵小楼两条腿只得大大的敞开,滑稽得像只濒死的青蛙。
在这深秋的寒意里,他的面颊,额头却烫的吓人,即便是处理过的伤口依旧让他的体温迅速升高了起来,视线与思维都仿佛牢牢粘上了一层蛛网,动弹不得。
一切都完了,他估计活不过今晚。
或许他曾恨过他爹,怨过为了一口吃食甘愿自宫的自己,可在生命真正垂危的时候,这些情绪都如烟雾一般散去了,只余下星星点点的绝望。
等待死亡是一件很煎熬的事情,时间的概念在痛楚中逐渐模糊发散,有时候他真恨不得马上断了气,也好过在柴房里像蛆虫一般腐烂发臭。
“吱呀——”柴房的门被推开了一道缝,冷洌的秋风立马灌满了整个房间,赵小楼条件反射似的缩了缩脖子。
“呀!谁呀?”进来的是一个小宫女。估计是冷不丁的被屋子里的人吓着了,手里的茶茶罐罐叮叮咚咚撞得作响。过了一小会儿,又听见小宫女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她忍不住凑近横卧在地上的人形:“不会是死了吧……”
那人目测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衣着褴褛面如枯槁,瘦长瘦长的个头儿几乎快成了一副骨头架子,让人触目惊心。
待她走近些想探探鼻息,未曾想那“尸体”竟猛然探出一只手紧紧抓住了她的裤角“啊——”小宫女吓得急促地尖叫了一声,惊慌不已便往后躲,好在那只手的主人一点力气也没有,轻易便挣脱了。
赵小楼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去捉对方的衣裳,低烧几乎要将他全身上下的水份蒸发干净,他头痛欲裂,眼皮重重的耷拉在脸上,手指毫无目标地在空中挣扎着:“水……水……”
就像是干涸了许久的鱼,在此刻突然强烈爆发出了对生的渴望。
小宫女放下了手里的端盘,茶壶里正好还余了些过夜的茶水,她便将壶嘴对着顾小楼的嘴唇微微倾倒。可是赵小楼烧得太厉害,嘴角干裂得几乎张不开,茶液还未进口就从嘴角溢了出来。
赵小楼好不容易尝了些水的滋味,连带着呼吸也急了几分:“好姐姐……求……”小宫女叹了口气,用食指沾了些茶水,轻轻抹在少年开裂的唇瓣上。
软软的指腹冰冰凉凉的,抹在皮肤上就像嫩豆腐似的,赵小楼烧得迷迷糊糊地也不晓得分寸,竟用唇瓣衔住了对方的手指,像吸奶似的轻轻吮吸。小宫女难堪地“呀”了一声,慌忙抽了手,再将壶嘴对准了赵小楼半张的嘴,小心翼翼地倒了进去。
她的动作稍稍有些笨拙,瓷器时常磕碰着赵小楼的门齿。赵小楼暂时缓了渴意,神智也清醒了许多,忽然回想起方才向陌生人讨水的出格举动心里顿时慌乱起来,强撑着手肘便想将自己支撑起来。
他忽然想起来,他几乎是赤裸地趴在地上,唯独只有私处盖了一块白布,这种认知几乎要将他的思维击碎,一张嘴却是嘶哑无声的呻吟。
一双冰冰凉凉的手压在他肩上,轻轻地将其按了下去,小宫女笑了起来,小姑娘的声音柔柔哑哑的,不尖不细分外温和,她轻道:“你就好好躺着吧,小心烧傻了!”赵小楼痴痴地应了一声,他的伤口处还是疼的很,不知为何好像又没有方才那么痛了。
过了一会儿,赵小楼的额头忽然附上了一层凉意,原来是小宫女用帕子沾了些凉水给他敷在了发热处。那折磨得他恶心心悸的发热感散去了不少,少年急促起伏的胸膛也稍微平和了许多。
“吱呀——”随着陈旧的木门嘎吱作响,小宫女的脚步消失在了门外。
二日清晨。
受了命的小宦官推开了柴房门。
本来预想的地上的尸体没见着,反倒让门内站立的人影吓了一大跳。
“啊!原来你……没死啊?”小宦官惊呼一声,又自知失言地捂住嘴。
赵小楼一手扶着墙,两条腿几乎抖成了筛子。他惨白着小脸笑道:“小的皮糙肉厚,忍忍便挺过去了。”小宦官知道他还没好利索,便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