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高考不到200天了,高三学子都在忘我地学习,要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卷。这将是程兴龙参加的第三次高考,至于前两次,自然是很差,连二本学校都上不了。
程兴龙的父母为了监督他的学习,在高中附近的小区租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房间,三个人就这么挤在小房子里。程兴龙讨厌死那个逼仄的地方了,父母吵吵闹闹,还不如跟兄弟们住校。
晚自习下课后,程兴龙单肩背着书包,里面随便塞了两张卷子,他随着人群中离开学校大门。他先是在一个角落跟以前的几个高中同学抽烟,感叹他们都能打工挣钱了,他还要被学校和家里的老东西们唠叨。
抽完了烟,几个兄弟伙说要去喝啤酒吃烧烤。程兴龙嫉妒死了,明天是周六,还得补课,只能拒绝兄弟们的邀请。学校周围从来不缺各种卖食品的小摊,程兴龙拿了妈妈早上刚给他的50块钱,随手拿了两串大烤翅。
小摊老板找补零钱,零钱上面沾满了油渍,还有各种烧烤调料的香味。程兴龙随手把零钱塞在裤子的口袋里,一路吃着麻辣的烤翅回家。马路边的烧烤摊承受着灰尘的洗礼,但东西还是很好吃。
程兴龙吃得满嘴油光,唇角也沾上了麻辣的调料。他打开了那个房间的门,却发现灯没有开,说道:“妈,家里还有牛奶吗?”他刚才手被占着,路过超市也没买冰镇饮料。
即使是程兴龙这种大条的人,也感到气氛的不对劲,今天的家实在是太安静了。他们住的地方是一个由大户型改装的出租屋,三个人住在大房间里,父母一张床,儿子一张床,中间只隔了一个帘子。
程兴龙打开了灯,发现父母安静地睡在他们的床上。除了床,屋子里还有三张桌子,一张放着二手小电视,一张用来吃饭,一张用来写作业。厨房和厕所在外面,是所有租户共用的。
程兴龙的父母死了,莫名其妙地死了。那张桌子上还摆着没吃完的饭菜,他的父母最节约了,肯定会把没吃完的东西放进冰箱,怎么会随便摆在那里呢?
程兴龙报了警,如他所愿,周六不用补课了,但他更讨厌警察们的各种询问。他再不爱学习,再不是好人,他怎么干出杀害父母这种事情?他失去了父母,却要被反复盘问,烦不胜烦。
他们是农村人,程兴龙的父母为了监督他学习,把家里的地的承包权有偿转让给那些亲戚和熟人。为了给儿子交了择校费、复读的学费和房租等,程兴龙的父母只能连轴转打各种工补贴家用。
经过初步鉴定,两位死者死于食物中毒。他们吃了没炒熟的蚕豆,食用后头晕便到床上躺着休息,错过了最佳救治时机,因此死亡。程兴龙不相信,父母这种有生活经验的人真的会为了节约那点蚕豆而把没熟的东西全吃下去吗?
“我们还遇到过吃孩子的即将过期的感冒药中毒的家长。如果说他们是为了节约钱,也不是不可能。”一个辅警说。
第二天下午,一个满脸疲惫但漂亮的女人赶到了派出所。程兴龙觉得她很面熟,但一时说不上来,她先开口说道:“你连姐姐都不认识了吗?”
“姐姐。”程兴龙说着。
在他的记忆中,姐姐是那个扎着马尾,穿着亲戚家姐姐淘汰的旧衣服,站在角落不爱说话的女生。不像现在,她虽然带着旅程的疲惫,但骨子里显得自信而有魅力。其实他记得姐姐的样子,只是眼前人和记忆中的姐姐差距太大。
“警官们好,我是程金娇,曾用名程顺弟,是死者的女儿,也是兴龙的姐姐。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实在是麻烦你们了。”程金娇说。
她之所以改这个名字,是因为父母只爱儿子,将女儿视如草芥,因此她要将自己看得“金娇玉贵”。程金娇今年30岁,是一个刚过实习期的外科医生,在首都的一家民营医院工作。
“为人民服务是我们应该做的。我们了解到,一周前你的母亲给你打过电话?”一个警察问。
“是的,她说弟弟要上补习班缺钱,说我工作了,能不能给家里打点钱?”程金娇说。
“你怎么回复的?”
“我在外面读大学,全靠兼职和奖学金凑学费和生活费,他们只让我自生自灭。前几个月的工资才把延迟缴纳的学费还清了。我手头确实不宽裕。”
“我们也理解,很多父母还有那套封建思想。”
程兴龙还记得,他的妈妈在厨房旁边的阳台打电话,程兴龙在屋子里做那些他根本不会的数学题,怎么算都算不出选项。
他听到母亲说的话:“你知道那些亲戚怎么说你爸妈吗?他们说,我们白给别人家养了个大学生研究生,儿子连大专都考不上。你读了那么好的医科大学,你就这么无情,看着你弟弟没出息?是,这些年我们没给你打钱,但你是我生的,是我和你爸养大的!”
因为案情简单,这个案子很快就结了,意外死亡,甚至不用再解剖尸体。不能怨天不能怨地,只能怨运气不好。警察们进进出出,其他租户也多有怨言。房东只能松口减免房租,才能那群人消停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