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在那场小冲突里弄丢的,陆成屿咬着从林捷那儿蹭来的鸡腿,颇郁闷地想。通行证是进学校必需的证件,得在明天晚上返校前找到。
“唉,成屿,给我看看这题咋做?”林捷挥舞着数学卷子凑上来,打断了他的思路。
“嗯。是不是要在这儿加条辅助线?”
“我看看。啊,懂了,谢谢大佬!”
“不用啦。”
“话说你这两天有空吗?我有些物理题搞不懂。”
“抱歉,这两天有事要忙,回学校了我给你讲吧。”得硬着头皮回到洋街把通行证找到,不然会回不了学校。
“那说好了!”伍罗凯带着一帮男生进了教室,林捷抛下这句话,跑上前去找他们比划去了。
虽然不得不再去洋街一趟,但补习课一下,陆成屿还是条件反射一样地避开了那儿回了家,这么快就回去的话说不定又会撞上那帮人,还是等到晚上或者明天白天去找好了,他泡在浴缸里这么想。
“小屿啊,你这书包怎么脏兮兮的?”陆太太的声音隔着浴室门传来。
“不小心摔了跤!”
“啊呀,碰到哪里没有?”
“没有啦!”就是膝盖上稍微擦破了点皮。
“早跟你说过不要出门了,这么大的雨。”女人还在唠叨不休,陆成屿猛吸一口气,把自己的头埋进水里。
穿好衣服走出浴室,陆太太正低着头看什么东西,见他出来,连忙把手里的那张卷子放到了桌子上。陆成屿低着头,把那些刚被翻出来的书一一收好。
“你爸爸陪老板出差去了,今晚就我们娘俩在家,想吃什么?”女人笑吟吟地问,或许是因为刚才被撞破的尴尬,陆成屿觉得她的笑里有几分讨好。
“什么都行。”他也扯出一个笑来回应。
“吃鱼吧?我昨儿买的那鱼还没炖呢。”
“好。”他点点头,抓起书包往自己房间走去。
“头发要快点吹干!小心感冒!”
关上房门,陆成屿把自己摔进椅子里,呆呆地望着天花板,窗户外的雨声已经小了许多,继续这个势头的话,大概傍晚就能雨停了,那时候就去洋街找东西。他的目光从天花板上溜达下来,漫无目的地扫视着桌面,又落到了那个女人的笑脸上。
照片里的女人一身米黄连衣裙,披散着齐肩的头发,紧搂着怀里的幼儿,幸福满足地笑着。陆成屿隔着遥远的时空和她对视了一会儿,伸出手把照片按倒在桌面。
临近傍晚,原本削弱了不少的雨势又大起来了,雨水汇成的鞭子无情地抽打着窗户,风从窗缝里挤进来,在房间里低吟着。陆成屿边喝鱼汤,边望着电视机里奋力哭嚎的一对男女,心想这下得等到明天了。
陆太太的眼睛一刻也离不了电视,对他的起身离去毫无反应,陆成屿洗了自己用过的碗,又回到自己房间的桌前,继续写数学题。外头狂风大作,他却觉得屋子里静极了,只有闹钟指针那锲而不舍的声音还提醒着他时间的存在。
很怪异的,这晚上陆成屿又梦到了那个女人,梦里他还是个小孩子,女人把他抱在怀里,低声哼唱着一支歌谣,他咯咯笑着伸着小手,想拨开她散乱的头发,把她的脸看个清楚,可等到他终于搞定了那些头发,却只见到一片光芒,他从梦中被惊醒。
光是从客厅来的,他房间的门被推开了,一个人站在房门口,陆成屿连忙闭上眼睛,不一会儿,他感到房间重新陷入了黑暗。
第二天一早果然在饭桌上看见了父亲,陆成屿进厨房的时候,陆安正低头喝着粥,他喜辣,每次喝粥都要搞得一碗鲜红。陆成屿在桌子对面搬了把凳子,暗自祈祷爸爸不要叫住自己,他还想早点儿去洋街呢。
然而他刚落座,陆安的问题就来了:“这次考试感觉如何?”
“我还没考呢。”陆成屿小声嘀咕。
“小屿肯定没问题!他在补习班数学都有一百三十多呢!”陆太太给父子俩端上小菜,带着几分骄傲插话。
“题目简单罢了。”
“唉,只要学到位,不管题目难易都能考好。全国那么多人,题目再难也总有人会做。”陆安接过话头,一副颇有经验的样子,然而陆成屿知道他爸爸连高中的门槛都没踏进过。
气氛尚算融洽地吃完早饭,陆成屿正想找个借口开溜,他爸又发话了。
“你今天没事吧?”
“啊?没,没事。就是下午要回学校。”
“唔,那咱们爷俩出去溜溜弯?”
“小屿你就跟你爸出去散散心吧,老是关在房间做题也不好,劳逸结合。”陆太太忙不迭接腔,把陆成屿的回答堵在了喉咙里。
说是散心,其实就是陪陆安去马场看赛马,这也是他出差回来的老惯例了。暴雨刚过,马场上一股潮湿的泥土气,陆安买了简报,聚精会神地研究了起来,陆成屿望着跑道,只觉得焦躁难耐,不知道要在这儿呆到什么时候,万一找不到通行证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