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声本来是没有晨跑的习惯的。
他都是夕阳落山的时候开始跑步,据他所说那时候看看天边紫红的天空,会感动会想要落泪但却不会哭泣。
迟煦漾也感同身受,高三的时候,她最喜欢独自站在去往厕所的走廊拐角,眺望,仰视,环看目光能够所及的彩霞。观察着云层颜色的变化,犹如观察了一朵花的生苞、绽放、枯萎、凋落。
这种感觉很奇妙,平静如水,但又波涛汹涌,明明是碧波荡漾,但巨浪却不亚于海浪。
有一次她考砸了,从全校第五掉到十七,比上次少了八名,心中郁闷,她就跑到夕阳下,望着,而哥哥就默默地陪在她身边,安安静静的不吵闹,在她回头的时候递给她糖吃。
于是迟煦漾心情就好了些。
那时她是靠在走廊护栏上,高高马尾让她看上去清冽高傲,乌发枕着余晖顺着重力流畅下落,红色的绳结闪烁着明亮的光,棉质蓝白校服恰好遮挡住她纤细的腰。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夕阳,整个人都透出幽沉的平静,每处都写着不可靠近的冷漠。
可当她接过糖,拆开糖,将糖纸放到他手上,将糖丢到嘴里,含着糖,鼓起腮帮子咀嚼,看着眼前高瘦的少年,弯起眉眼眸亮晶晶扑闪流光,笑得跟个月牙似的的时候,她整个人都要融进彩色的夕阳柔软的梦里。
晚自习结束后,又呆到学校老师巡查快赶人的时候,她才提起书包,和朋友们回到寝室。
然后从书包里拿出哥哥给她买的一袋子糖,投喂给大家。
我要绿色的。李常荫在她装糖的瓶子摸索。
姜芽含了颗糖,咂砸嘴:我发誓我从小到大都没吃过那么多糖。
你哥真的太喜欢送你糖了。
对啊,还是辣条好,在这个垃圾学校我都要淡出魂了。李常荫抱怨。
那个我有鱼仔要吗?存在感一向低的曹荷弱弱地问。
要的要的。李常荫和姜芽兴奋地举手。
就连在洗衣服洗得哗啦啦响的易敏也探探脑袋:什么好吃的?我也要。
十点半过后,整个寝室都安静下来,几乎每张床都开台灯学习,只有李常荫拿起厚厚的书看。
迟煦漾拿出她的手机,查道题干看似简单但思路就是死活不明朗的数学题,就收到了与姜芽本人风格一致的安慰。锋利尖锐直戳人心,但同时又包容平和激人奋进。总之是那种干脆利落、效果卓著的安慰。依照李常荫的吐槽,也就她们这样心理强大的真心朋友才接受得了。
她好笑地回复她。
我像是那么脆弱的人吗?
我也觉得,李常荫她们就是犹犹豫豫想得多,哼,还是我了解你吧。
我都看见你哥哥在走廊上安慰你还给你糖吃了。
迟煦漾微暖,笑容柔和。
那可不是,我可是个坚强的人我早就看出你们欲言又止的安慰了。呜呜我真是感动。我的狗子太爱她们的主人了。
滚(声嘶力竭)
谁是主人狗子还分不清吗?
你说喽。
懒得理你。
对方不屑与她争论这个小学鸡的问题。
其实一开始我这个高度近视,远远看到一男一女站在一起,特别是看背影就知道是帅哥美女,顿时兴奋,结果发现是你和你哥,唉。
看到回复,迟煦漾胸腔里的心顿时失去控制猛烈一跳。
无聊。
高中她记得最清的就是走廊窗外的夕阳与飘来飘去的蓝天白云(如果把白云当参照物,或者移动脑袋,蓝天也有飘移之感)。
以后看来,高中一切都是随心所性,平静安和的。
自从得知她六点半就会晨跑后,习惯于七点四十起床的懒床老少年郝声,定了无数个循环往复、震耳欲聋的闹钟疯狂轰炸自己。
终于可以准时在她推开门的时候,眉飞色舞地和她说早上好,起得真早,一起去跑步。
迟煦漾本以为他改变了跑步习惯的,但今天她回到小区的时候,站在他们经常在一起跑步的小路旁,望着高楼也遮挡不住的金灿灿夕阳,而郝声就这么闯进她的视线里。
他停下,后背汗津津,额前碎发被打湿。
嗨喽。她笑眯眯地向他打招呼。
池池。他唤她。
突然有种错觉,她好像是在这特意等他。
不继续跑吗?
刚刚跑完了。
他笑笑,弧度很大,洁白的牙齿露出,双眼弯弯光芒刹时倾泻,好似裂谷缝隙奔流千尺瀑布,灿灿阳光下,璀璨无声又耀眼。
迟煦漾看着他的眼睛,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
而他毫无察觉。
他们一起回家的时候,她又看到那个女孩子了。
扎着双马尾,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圆圆的,半边脸颊露出甜甜的小酒窝。
好像叫什么侯百摇白药?很可爱很治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