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韶很快召来下人询问。
今日陪同苏凝霜的婢女好巧不巧地撞着了太阳穴,抬走的时候就快不行了,一到苏府直接断气。剩下那个车夫离得远又昏得早,根本没听到他们说了什么,就看到裴将军面目阴沉,大小姐一过去他就拔了剑。
苏韶一无所获,遣走下人后,忍不住发怒:这个裴澈!就从未与我等一条心过!
苏韶踱来踱去,甩着袖子向宣王细数裴澈的行事作风:我曾让他给我二弟的幼子在军中安排个闲职,他安顿是安顿了,却逮着个小错就给动了军法,丝毫不顾我这岳丈的老脸,将人给赶出了军营
这也就罢了,可他回到盛京也一年有余了,从未喊过我与你舅母一声岳父岳母,也鲜少过来与我等议事,这叫什么事?
苏韶气得胸膛起伏,停在宣王面前:如今这休妻之事又做得不地道,丝毫不顾及我苏家的颜面,闹得满城皆知不说,我的女儿他也说杀便杀,这哪像是要与我们和衷共济?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是我苏家的死对头呢!
宁天弘也心烦着,又听苏韶怒骂了大半天,不由火起:行了!那能如何?还能闹到父皇面前不成!
苏韶一怔,见宁天弘发火,便不再做声了,但一张老脸仍是拉得老长。
宁天弘耐下性子,捏着眉心道:舅舅,若你真这么想,那都无需旁人来挑拨,我们自己就先乱了。
若苏家将这件事闹到御前,裴澈因此被惩处,裴伯晟定然会心中生怨。这么些年,宁天弘也已经看出来了,裴伯晟是个没大能耐的,但裴澈却是大将之材。
苏裴两家的关系既然已生裂隙,此时就应当想着如何尽快修补,而不是越扯越大,一旦左膀右臂失和,对他全无好处不说,还称了那些别有用心者的心意。
宁天弘虽然也对裴澈的立场抱有怀疑,但值此立太子的关键时刻,也不顾上别的了,只能求稳,绝对不能叫任何人有机会做他文章。
他从中调和:裴子阳今日这么做,想必还是因为表妹的事,表妹她顿了顿,他勉强道:表妹她将野种冒充为裴家血脉,本就不在理,想必子阳他也是咽不下这口气,才会出手伤人。
自己的种要被说成野种,宁天弘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得继续劝苏韶:一年多前,子阳才回盛京时,确实与我等不冷不热的,不过近来不是缓和了许多?听说前阵子他还同舅舅你,还有凝宇,一同赴过几次宴?若表妹没闹出那档子丑事,想必他如今已愿意喊舅舅你一声岳父了。再说,裴伯晟对本王忠心耿耿,他裴子阳还能另立门户,与他老子爹对着干不成?
这事若不想闹大,苏家就得吃下这个闷亏,即便风声最后传到了皇上耳中,被问起来也只能咬定绝无此事。
宁天弘现在就怕裴澈已经知道裴冲是他与苏凝霜生的,试问哪个男人被自己效忠的主子摆了一道,还能一心一意追随?
至于表妹宁天弘略一思忖:就先送出京避避风头吧,告诉子阳人已死,消他心头恶气,对外则称表妹去了庄子照看冲儿,待过个一年半载之后,再说她突发恶疾,发个丧便是。
苏韶能做到六部尚书,又何尝不懂这其中的道理,只不过是觉得有些憋屈罢了。
殿下,即便如此,那裴澈今后也还是要与裴侯分开看待,多多防备着吧!经此一事,苏韶对裴澈已极难信任。
这时,苏韶的仆从突然进来禀:宣王殿下、老爷,姑裴将军来了。
苏韶一愣,没想人来得这么快,冷哼道:胆子不小,还敢找上门!
想起那叫铁衣的副将说会劝说裴澈来苏府解决此事,宁天弘撂下茶盏:速请他进来。
哪知那下人有些为难:请了裴将军不进来。接着他看向苏韶,斟酌了半晌,叹了口气:奴才也不知该如何说,老爷您还是亲自去瞧一眼吧。
宁天弘与苏韶带着人来到正门口,裴澈正立在外头,他形容落寞,身上是件半湿的袍子,手中还攥着一条有四棱的灰褐色的荆条。
苏韶以为裴澈这是连苏府的门都不屑进,沉下脸道:你还有脸来!
裴澈在苏韶与宁天弘身上逐一扫过,攥着荆条的手不可觉察地微微紧了紧,随后,他忽然在众目睽睽下单膝跪地,双手托举起荆条,向苏韶道:世侄冲动犯错,特来负荆请罪,恳请世叔原谅。
有些日子未曾见过宁天麟,有关苏凝宇之死的那场火,言清漓还有些疑问想问一问他,便托琥珀去馥容庄传了信,当夜便收到了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