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华出嫁了。伴随着满城花雨,十里红妆,风光大嫁。那日,晏晏亲眼看着昭华穿上火红嫁衣,发髻堆迭成巍峨祥云,戴上五色鎏金凤冠,明艳得晃人眼。她说:“终是能逃脱这个樊笼了。”她说:“当年二姐和亲,在他国死得不明不白,竟也无人追问,后又遣了四姐去和亲。别看我们是金尊玉贵的公主,实则,我们这样看似尊贵却无实权的女子,不过是笼中雀,是那些追求权势之人锦上添花的工具罢了。有朝一日,当权者让我们为大局牺牲,我们甚至连说个‘不’字的权力都没有。”她说:“妹妹,你快要及笄,一定要为自己早做打算。父皇大限将至,新君上位,为了稳固帝位,定会将你当做笼络人心的筹码。”原来,昭华活得这般通透。这吃人不眨眼的深宫,早已将懵懂无知的少女扼杀殆尽,余下的女子,都生了好几张面孔。红墙黛瓦,宫苑深深。没了昭华的宫城,晏晏莫名感到空旷寂寥,再无人会来安庆殿串门,与她共赏花鸟风雪,与她闲聊深宫秘闻。巍峨宫墙,圈着这么一方小小天地,昭华终是能出去了。可,她却无法逃脱。若那人不点头,出嫁于她,只是一种奢望。她有去看过玉华,那日天色昏沉。到惜玉阁时,玉华正与几位侍卫厮混,隔着屋子,依旧能听到她似痛苦,似欢愉的呼喊。晏晏静默坐在院子里,喝了一盏又一盏茶,过了好半晌,才等来了玉华。玉华的脖颈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红痕,她一脸娇态,幽幽道:“姐姐,你懂那种痛苦么?这苦闷又压抑的深宫,我日日挣扎求生,极少能体会到快乐。可在享受鱼水之欢的时候,那滋味是那么销魂,那么鲜活,让我异常的快乐。”她原先苍白的脸,染上了充盈的潮红春色,在被情欲滋养下,生出了几分娇媚之态,气色瞧着也比之前好了许多。“所以,恳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太子哥哥不让我跟你往来,我若触及他逆鳞,就会失去这唯一的快乐了。”言已至此,晏晏心中了然。她沉默看着玉华,平静道:“既如此,妹妹你多保重。”出了惜玉阁,乌蒙蒙的天空下起了小雨。红珠为她撑伞,雨水滴滴答答,打湿了出水芙蓉伞面,那伞上描绘的淡粉水芙蓉,堪堪生出几分天然的冶丽之姿。这熟悉的画工,应是出自太子萧崇之手。红珠问:“公主,要回安华殿么?”晏晏笑而不语,低头看着池中绽开的涟漪,她心中似也有惆怅的涟漪,一圈一圈晕开。一位宫女从惜玉阁出来,对她盈盈一礼,“安华公主不妨去镜池瞧瞧,那里的柳色极美。”她知道这个宫女,香露,低眉顺目时与她有几分相似。烦躁,莫名的烦躁。这般或肆意,或潜移默化,左右她的生活。真真令人不悦。她道:“可惜,本宫不喜柳色,看那满眼翠绿,便觉得意兴阑珊。”回首,再望了一眼惜玉阁,黝黑的眸子深不见底。她不愿活得像玉华这般,绝不。特意绕过了镜池,却在临近安庆殿的望星台,瞥见了太子萧崇与几位幕僚在谈笑风生。晏晏眉头微蹙,想也不想,便转身离去。只走了十几步,雪白的腕子便被一只大掌抓住。
“我一闻香味,便知是你。”熟悉的声音,柔情似水。晏晏厌烦甩开了他的手,他复又握住她的皓腕,她再甩开,他又握住。反反复复几次后,只听到他轻笑一声,“怎么了?晏晏因何事恼我?”说话间,他加大了手中的力度,使得她无法挣脱。她纤弱的背影迎风而立,在风雨中,更显得楚楚可怜,她道:“太子哥哥,我大抵是恨你的,恨你说话不做数。”“是因为那日的事?”萧崇无奈叹了口气,“是我的不是,是我错了,晏晏就原谅为兄吧。”“太子哥哥只手遮天,哪会做错事?而我,不过是个让人作践的玩物罢了。”“我的小凤凰可真记仇。”他缓缓靠近她,大掌覆住她的手,“晏晏,不会有下次了,我保证。”这般似是而非的话,分明是为了哄她,晏晏自然是不信的。她浅浅回眸,与他脉脉对视,才后知后觉,跟着她的宫人已尽数退下。萧崇的手抚上她的花颜,许是下雨的缘故,她眼眸中带着几分氤氲湿濡的气息,让他想起了单纯幼小的兔子。可真是一张妖娆多姿的祸水脸。“你可真美啊,好想在这里要了你。”他笑了笑,“奈何,方才跟你保证过了,姑且只好忍忍了。”晏晏眼眸微垂,他云锦华服上沾染了些许绒绒柳絮,大抵是那镜池柳树作祟。“太子哥哥。”她沉默了好一会,才幽幽道,“放过玉华妹妹吧。”“晏晏是吃醋了?”她嫣然一笑,“嗯,有些吃醋。”明明是淡漠的口吻,却如细雨落在他心头,痒痒的。该说她愈发锦心绣口,如今说这般逢迎的违心话,都能面不红,耳不热,平静得如一潭冰泉。“放过?说什么放不放,我又没碰过她。本想试试,却发觉对她提不起兴致,是以把她扔去了幽兰殿。可幽兰殿调教完后,依旧觉得无趣。”萧崇冷冷勾唇,“如今的靡乱生活是她自己所求,我只是好心,满足了她的愿望。”继续道:“她怎样无所谓,晏晏可别同她学坏了。”晏晏抬眸凝视着他,似是哀怨,“太子哥哥可真残忍,若不是你把她丢入幽兰殿,她也不会变成如今的模样。就因你一时兴起,便搅乱了一个无辜女子的人生。”“晏晏是在替她打抱不平?还是在替你自己?”迷乱的雨,如丝丝绕绕的线,又如密密麻麻的针,无端便惹得满地潮湿。晏晏攥紧了手,似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