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郁郁而行,终于无趣,叫了黄包车返家。路上却遇上一拨游行的学生,堵了路,不好通行。
回头见后面也已人潮涌动,返回绕路不可行,只好坐在黄包车上侯着。
前面的一堵空墙下,拥着一大群人。墙上醒目地横着一幅白布黑字的条幅,上书救国演讲团几个大字。有穿了爱国布学生服的青年男子拿着一面小三角旗子,高高地站在人丛之上大声演讲,一群女学生在下面眼疾手快地散发传单。
这些青衫黑裙的女学生让映月不由有些失神了,她看到了自己的过去。
那时候,每逢新一届毕业生离校典礼,她总会羡慕他们手中那刚发下来的毕业文凭。
多少次跟晓棠说:若我也拿着那红丝带子系着的白纸筒去照相就好了。
晓棠说那还不容易,总有那么一天啊。
可是她的心里却莫名的有种不踏实,好像怕赶不上这种事情似的,为什么呀?
现在不必问为什么了
想着想着就呆了,许久才突然回神。她得念书,她必须重返学堂,这是接触外界最好的途径!
一念生起,再也按捺不下,决计跟戎长风交涉,晚间跟戎长风说起,戎长风的态度有些搪塞,这让她沉下了脸。
她惯于变脸子,而戎长风也惯于视而不见,对付对付就过去了,实在对付不去,才肯迁就几句。
这时候戎长风觉出她不悦,只做不看见。
他这个人,自负是有雅量的,也自负是会生活并且懂生活的。别人说他两张脸,那不是胡诌。高高在上六亲不认,那是在办公桌后的事情,一旦离开那里,他就只是一个食色性均不能免俗的寻常男人。
这样一个男人,你让他总守着一个冷冰冰的女子自然不合初衷,他也哄她,希冀博她一笑,若是博不来,也便作罢,毕竟是个日理万机的人,叫他像干工作一样全力以赴地对付女人,那是不可能。
但是他毕竟疼她,所以肯迁就她,这一点,是连奶娘吴妈都看得出的,也正是因为这种迁就,映月的态度就比初来时大为改观,过去把委屈总憋在肚里,现在却化作牢搔从口里流露出来。
在奶娘吴妈看来这发牢搔不是坏事,人与人之间的心结说到底就怕闷在心里不开脱,只要肯往外面倒,自然有倒完的一天。
说到牢骚,难免讲话太多,映月并不很在行。和戎长风说话,她只惯于简练,此时戎长风一再敷衍,她也是料到的,便道:当初你怎么对我父亲讲的,他老人家自然是个村牛,也不是全听不懂人话!
这村牛二字是首次见面前,戎长风不意说出来的,他自然知道映月对此耿耿于怀,此时见她引用出来,知道今天是有真气,怕她讨旧账,便不能敷衍,叫进罗副官,安排去接洽校方。
罗副官走后,他点上一支烟,笑道:瞧着吧,一准儿给你办好!
答应的如此干脆,倒叫映月有些意味阑珊,仿佛想发火却找不到一根儿导火索。横是把一腔子火顶回到自己心窝里,不撒出去也是不受用的。
也不知是今日旧友重聚勾起了旧病,还是外出所见触发了少女伤感,今天总归是心中不痛快。
手上的绢子给她烦躁地绞着,绞来绞去,竟绞成一只老鼠模样。
自小惯会用手绢折老鼠,几乎无意的,就绞出一只鼠来。
映月和戎长风一样,面孔也是长有两幅,一幅已经为人妇,然而毕竟年纪小,另一幅还是孩子囡囡。此时心中烦乱、闲着又沉闷,拿了戎长风的一条丝质领带缚了布鼠,去引睡在沙发下的小猫。
怎知猫困极,只是向后缩了缩继续睡去,丝毫不为所动。
她起身往沙发上一坐,领带缚着的布鼠一丢,跟戎长风要钱。
先说修饰房间,永安公司新到了镀金边儿的留声机、窗帘要换英国进口的布料、真皮沙发不喜欢现在的颜色
想想家具也换清一色的花梨木更衬些,再就是卧室的水晶吊灯不可人意
不知什么时候起了敛钱的念头,发心要储财。就是要让他看着她俗,俗不可耐最好!面目可憎更好!
再者她想逃走也需有钱,有朝一日离开这里,能靠的也就只有钱。
戎长风靠在沙发上,正夹着烟看电文,并没留心去听,因而没答言。
她总不听见回应,向他看过去,不给么?
戎长风这才听到,什么?
她又重说一遍。
戎长风道:你伸手要钱,那是急件军火令,我哪有个不办的。
戎长风祖籍是北边,仍保持着一口字正腔圆的北方口音,将电文向茶几一放,在烟碟子里磕了磕烟灰,说:每次报这么多账,难为你怎么想得起,今儿盖花园,明儿挖鱼塘的,不就是在攒钱?
这种挖苦对她来说已经习以为常,冷笑道:自然要攒!一个姘头,今天不知明天
这句话戎长风最怕听,知道她今儿是成心寻衅,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