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极快的速度打乱、变换、再重组。
天旋地转的感觉让宋译恶心到胃里往出涌,他拼命忍下这股不适,回过神时,恍然置身于一处古色小院中。
踏过门槛,三两个孩童似在院子中玩闹,前一刻还在笑,下一刻就有人大哭起来:
“我娘说,你的屋子不干净,不让我跟你玩……”
“就是就是,你没娘,你是石头里蹦出来的,是妖怪,晚上还吃人,我们不要跟你玩。”
被骂的小男孩坐在地上耸动着肩膀嘤嘤啜泣,他看到宋译走过来,仿佛是有了救兵,直接张开嘴大声嚎起来。孩子们看到匆匆散开,宋译揉揉耳朵,果然熊孩子都是一个尿性,哭都要这么热闹,那就让他再哭会。
小男孩看宋译没反应,哭着也觉得没劲,闭上嘴从地上晃晃悠悠爬起来,走近些拦腰抱住宋译,假模假样哭两声,说:“大哥!你能不能教我本事,我要打死他们,看他们再敢欺负我!”
宋译摸摸男孩哭红的脸蛋,说:“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打架还用学?怪你自己笨。”他斜眼一瞧,身边的石桌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纸上的墨迹还没干,问道,“练字练得好好的,跟他们吵什么?”
小男孩走到石桌旁,拿起笔撒娇道:“我不会,你教我写。”
宋译无奈地笑笑,自己毛笔字的水平基本和狗爬一个标准,动动嘴还行。可这男孩一脸认真,拒绝实在有些于心不忍。罢了!就算是狗爬,也总不可能输给一个孩子。
宋译目光落到桌上,毛笔的笔杆上八爪金龙徐徐如生,是银鸾?他犹豫一下,还是拿起来,谁知手一触到笔杆,耳边数个声音开始流转。
男孩道:“哥哥!我以后也要跟你一起习武练兵,上阵杀敌。”
温厚的声音赫然在空中响起,语色中尽显谦恭和大气,道:“宋家的儿子有一个上战场就够了,听大哥的,好好读书最重要。”
男孩再道:“那我就努力长高,长到和大哥这么高!”
宋译定睛一看,眼前依旧是孩子的笑脸,可须臾之间,这一幕幕像是掉在水里的彩色纸,慢慢软掉,变毛,破碎。他揉揉眼睛,周围情景已经重新换过,似是一处内厅,他一身青色宽袍,端坐在红木椅上。
屋里飘荡着一股很久没有见过日头的霉味,宋译抬头向前看去,大门黑色雕花紧紧地闭着,阳光透过窗户上钉满木板的缝隙,一起挤在地上,空中悬浮着一团团灰尘。
这是……禁足?
宋译皱眉,窗户上闪过一个男人的黑色剪影,穿过游廊,径直推开大门。门外白雪纷飞,似鹅毛一般跟着男人一起飘进屋里,一阵异常真实的寒气迎面扑来。
男人裹着件白色虎皮大氅,发髻上欠着一块碧玉,衬着皮肤比玉更加温润,一双桃花眼含着化不开的水,也许是因为天气太冷,就连唇瓣都格外红润。他看着宋译,款款道:“兄长近来可好?”
这是……是宋卿之,对,一定是他。
不知道为什么?宋译心里格外笃定。如果之前关于宋卿之的种种像一场梦,那么此刻,应该是有人刻意让他看到这些,又或者因为某种原因开启了这段回忆。
宋译蹙眉,谨慎着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宋卿之站在门口空踏两下,屋里暖和,雪落在地上瞬间化成水。宋卿之整理下衣裳,走进屋里,把怀里信封和笔放在案上,说:“早些写,赵清誉就可以早些禀明圣上,还府里一个清白。大哥,这些你不会不懂吧?”
宋译扭头看着桌子刻着金龙的笔,犹豫片刻,伸出手拿起来。手指触到的一刹那,那个声音重新响起,仿佛就在他的头顶。
“你要我称病避开圣上召见?”
宋卿之忽然变了脸色,起身走到近前说:“有何不可?赵清誉选择把他儿子送进宋家军,难道真是准备让他披甲上阵吗?明眼人都清楚,不外乎走个过场。可是夏侯勇那个蠢货,居然把他丢在新兵营里练断一条腿,你知不知道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正常走路,这个仇,赵清誉怎能不报?”
“每一个进营的人都一样,扛不住最基本的试练根本没资格留下来,就算护着侥幸上了战场,到那时候留下的可不只是一条腿,而是他的命!宋家军是个刀口舔血的地方,不适合他。”
“迂腐!”宋卿之大声喊出这句话的时候,似乎连自己一起愣了神,略有尴尬。
宋译抬头,这人看他一眼,稍稍停顿,继续道,“朝堂之上波诡云涌,我告诉你,若不是边境不稳,就凭宋家多年居功自傲,你以为皇上会饶了将军府?这次穆义联合着陈、韩三国进犯,赵清誉提出宋家军避而不出的谏言,说到底不过都是些皇上的心里话,更想试试你,看你是要固执的把着兵权一意孤行,还是揣着忠心愿意借台阶退出朝堂。”宋卿之伸出手抚在他拿笔的手背上,说,“大哥,现在你手里的……便是台阶。”
宋牧之放下笔,冷笑一声道:“这么多年还真是辛苦你了?怎么样,做了这桩,赵清誉又许诺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