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塔多。”
“‘太郎’?”
“是‘塔多’。”线条刚毅的男人站在台前耐心地纠正,“虽然很像,但发出时有气流的区别。”
“抱歉。”柜台后的人低头涂掉登记本上之前的笔迹,“您是异乡人吧?但我们的语言却说得很好呢。”
“我是个探险家。”说起自己,男人略微得意地取下遮阳帽,捋了一把因为攀爬略微汗湿的头发,“会说很多语言。”
“不难看出来。”老板点点头,扫了一眼塔多放在脚边的巨大背包。雪山脚的村落远离人间,虽不至于冻寒,却常年保持低温。然而塔多竟能穿着一件短袖而不觉丝毫寒冷。老板细细观察,甚至能注意到他脖颈处隐约的闪光,那竟然是一层热汗。“代表本地人,欢迎您来到我们这个小地方。我是风间,这间温泉民居的老板。”他从抽屉里取出一把钥匙,“如果没有别的事,我现在可以带您去您的房间。”
塔多扛上包,朝着幽深的走廊做了个“请”的手势。
“塔多先生为什么会来我们这里?”因为是小村庄,旅客不多。风间和塔多走在长廊上,竟然一个人也没碰见。“虽然风景不错,但我们这里的雪山和您的经历相比,应该不值一提。”从塔多的身形和被烈日晒成麦色的皮肤就能看出对方身经百战。
“探险的内容很广阔,寻找刺激是一种,满足好奇也是一种。我登过的悬崖峭壁数不胜数,但这次不是为爬山而来。”塔多摇头,“你们这里,是一个长寿村吧?”
风间的步伐忽然少了一步。没有人能察觉到,即使是用最高速帧的摄影机重录慢放,也仅仅只能看见他的木屐的残影。只是从左脚在前变成了右脚,仿佛缺失了刹那时间,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出。
“的确。我们村子的人几乎都能活到一百五十岁以上。”风间点点头,“以前有人来采访过这里。在电视上播出之后,一瞬间游客蜂拥而至。不过也仅仅是热了一阵。大家发现我们没有什么秘方,便失望地散去了。虽然希望能帮助塔多先生,但很遗憾,我也没有任何长寿的秘诀。”
“风间多少岁了?”塔多双手插在裤兜里,脸上没有一点失望,“你看起来很年轻,头发却是灰白。”
“……三十九。”风间微微低头,手指捻住肩膀旁的发尾。塔多瞪大眼睛,张嘴没说出话。
“如果您好奇我的头发,可以告诉您这是我们家族的遗传。我还有一个弟弟,他去村庄里忙了。不出意外,晚上可以见到他。”
“太神奇了。”塔多啧道,“你们就像是……老化得比别人更缓慢一样。是和饮用水有关吗,还是食物?”
“以前有不少科研团队来我们这里勘测过,不过没有结果。”风间摇头,“假若是我弟弟,现在就会向您推销我们的温泉有延年益寿的功效。不过,我没有那么好的口才。我们的温泉的确非常舒服,但不神奇,只放松神经还是绰绰有余。”
“作为老板,竟然告诉客人自家东西不好,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不过,不必那么谦虚,”塔多大笑起来,“我觉得你是非常好的老板。”说这话时他自然而然地看向走在前面引路的风间。虽然年龄大到不可思议,但风间的举手投足,的确比塔多想象的更加成熟。和地域有关,村子里饮食相当清淡,风间瘦削的脸颊线条和胳膊突出的青筋,恐怕是拜当地风俗所赐。如果再仔细看,他雪似的皮肤白得发亮,大概从小就喜欢泡温泉。
“话说,我在坐车过来的路上,没看见一个小孩。”塔多忽然发问,“你们的出生率非常低——是这样吗?”
“您观察很仔细。”风间点点头,双手忽然交叠放在胸前,“这是自然的平衡。神明给予了我们漫长的寿命,也抑制了新生命的诞生。据说从村子存在开始,人口就相当稳定。如果您对这些感兴趣,晚餐时我们可以继续聊。”他忽然停下脚步,“到您的房间了。我就在刚才的前台,如有需要,请随时叫我。”
风间将钥匙放到塔多手心。两人肤色交界相当鲜明。指腹碰到手掌的那一刻,塔多第一次觉得这雪山的确气温偏低。他出生在日照强烈的沙漠,似乎体温也天生比别人更高。那里没有冬天,塔多在成年后第一次离开家门才知道雪为何物。现在风间站在他面前,他恍然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一天。
茫茫的,无尽的白雪。
将行李收拾好,塔多舒舒服服地躺上房间正中的被褥。这里没有床铺一说,人们意外地喜欢睡在地板上。对风餐露宿常在睡袋潦草过夜的塔多而言,不但不会难受,反而很适应。
在来之前,他对长寿本身不抱丝毫希望,甚至认为纯粹是媒体炒作的噱头。但在看见风间之后,他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判断。人们对生命总是有着稀奇古怪的渴望,痛苦时想要立刻结束,幸福时又想长生不老。塔多很喜欢自己现在的生活。他承认自己害怕衰老——衰老意味着畏缩,意味着他不能再斗志昂扬地挑战每一座险峰。但同时,若要他失去了力量后仍然苟且在世界上拄着拐杖生活,或者以高额费用的仪器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