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驿馆在南,衙门在北,每日来往不便,几日之后就改换附近的客栈里。梁鸢也有了新的去处,是不远处的一条巷子。那里有一颗树,住在附近的孩子们合力扎了一个秋千,平日里轮流推着玩。她一来,就花钱将那处买了,没事就去秋千上晃,看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八月的日头毒辣,只有树荫下丝丝阴凉,不时有风吹来。少女穿着一身紫裙,双手抓绳,袖摆摞到臂弯处,一双胳膊白得欺霜赛雪,有着好看流畅的线条。因为怕热,头发全都绾在脑后,只一根簪子固定。脸上清汤寡水,只擦了一点口脂,却漂亮得比天气还要热烈。
小丫头。徐淮不知为什么出现在她身后,用扇柄轻轻敲了下她的肩,铁匠铺那边新打好的烙铁送去了客栈里,只你那小马贵重,伙计也不敢直接叫铁匠去掌铁,正四处找你。我替你说过了,这会子已经在打了,说过两日新马鞍也能送来。
梁鸢却不大高兴,别说谢谢,反而皱起眉,没好气道:你怎么管得那么宽。找不着就找不着,我回去了不就知道了。横竖也轮不着你替我说。
徐淮多少也知道她的性格,所以不大生气,怎么,今天吃辣椒了?说话这样呛。
没有啊。梁鸢觉得他莫名其妙,我不是一直这样么。
徐淮却一脸了然,你是不是还记恨我?又自顾自解释起来,你毕竟只是个姑娘,甚至连秦人也不是,那等事关重大的卷宗知道了反而对你不好。想来小侯爷骄纵你,也没和你说过,其实这一趟凶险的很,他本不该任你胡闹,带你来的。
梁鸢似笑非笑,喔。就你什么都知道。
徐淮自信慢慢,丝毫不觉得她话里有话,反而点点头,不过来既已经来了,再说什么该不该已经太迟。左右这段日子,我不会叫你出差错。说了还笑,理所当然道,你不必记在心上,权当是我为上次的事情向你赔罪。
这人怎么又开始自说自话,胡言乱语。
都是哪儿跟哪儿?
梁鸢在心中默念了两边清心咒,这是霍星流路上教她的,就怕她遇事控制不住情绪,努力地把不悦压下去,淡淡道:徐抚军言重,我从未将那时那事记在心上。
是么。那便好。他不再说话,却停在了她身边。
梁鸢恍然大悟,立刻起身,冲他比一比:我见你一直盯着这个秋千,是也想坐么?抚军不必和我客气,我给了那些小孩的钱足够连这颗树都买下来。你随便坐,我去别处逛逛。
徐淮哭笑不得,我都多大了,怎么会想着坐这个。难道不想坐秋千,就不许站在这儿么。
你今个儿不去衙里忙?在这儿呆站着做什么。到时候案子查不好,可是要砍头的。
这两日已经有了头绪,不需要再看那些卷宗了。只是九年前的人难找,且等着衙门去拿。今个儿一早就散了,太守做东,他们都去吃花酒了。我向来不喜欢那种地方,便早早儿回来。
梁鸢起初还会疑惑徐淮为什么总和自己说莫名其妙的话,现在已经习惯了,敷衍得很顺畅:哦哦。又实在不爱和他说话,起身就走,那抚军多多休息吧。我回去吃东西了。
徐淮的那双桃花眼微微一垂,露出受伤的神情:小丫头,你这么讨厌我?一面说一面靠近她,声音刻意放得很轻,还是说小侯爷不准?
管他什么事儿?他这两日忙死了,话都没和我说上两句。这是真的,他们三人各住一间房,各有各的事情要忙,除了一开始受伤那两天霍星流过来看伤擦药,后面总是错过,只是一有空,就记得给她带些吃的喝的,但也是叫伙计转交,哪里有空说这些。
霍星流有多少忙,徐淮自然清楚,于是了然一笑:难怪。原来你是在生他的气。又自顾自带上她,正巧得空,一起去吃些东西吧。你这两日四处游逛,可寻着什么好地方了?
梁鸢欣然应允,随后拉着他去了辽州城里最贵最豪华的酒楼,点了满满一桌子菜。
她爱吃肉,这里的羊肉又是一绝,做得又香又嫩,没有半点腥膻味儿,她吃得烧心也戒不了。这会子啃了两根羊排,口脂早被蹭光了,嘴角满是油光。还不忘招呼徐淮:徐抚军怎么不动筷子,你不是饿了么?
我还好。徐淮只动了几筷子,随后便看着她。他的确是个周正温柔,无论如何都令人挑不出一丝错处的人。眼神干净又关怀,即便不需要,也很难让人拒绝。
梁鸢见他欲言又止,便道:你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了。
罢了。他摇摇头,食不言,见你吃得开心,我也不好扫兴。
我只要吃得开心,什么都不会扫兴。倒是你支支吾吾,饭也不吃,没得叫一桌子好菜糟蹋了。你若真不想说,以后我也不回问。若你想告诉我,就不必忌讳什么有的没的,说就是了。
徐淮顿了顿,像是那好。我且问你,你和小侯爷在一起多久了?
唔有大半年了吧。
那也很久了。你觉得他对你好么?
梁鸢云里雾里,吃了一大口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