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当家全然不在意:“豫州百姓没粮吃,周遭四省也不管他们,没法子,他们就往雁京城去,想在天子脚下找活路,沿路的官府是帮龟孙子,守着官道不准他们过,他们只好绕道去,多绕了好些路程,还要过水道,哪里到得了雁京城?”
“我们就是燕京人士,亲眼见过西城门好多难民,朝堂搭了好多粥棚和病坊,用来救助他们。”卫燕思道。
“我呸!”二当家朝地上吐了口唾沫,“那是官员做给狗皇帝看的,豫州出了那么大的事,雁京城总不能一点难民没有吧。”
“放肆,敢污辱当朝天子!”风禾厉声道。
二当家不甘示弱:“千年的王八活久见呀,还真有替昏君讲话的,要不他昏庸无道,这满寨子的兄弟能落草为寇?谁家中没有爹娘没有妻儿?若有安生日子,难道不会过吗?”
风禾双眸喷火:“住口!”
卫燕思担心他动手,及时拉住他,半开玩笑道:“你说说你,又不在雁京城,不用太拘谨,骂骂昏君也不会有官老爷来管的。”
她背过点身子,在二当家看不见的地方,朝风禾飞了个眼色。
“是呀,今日咱们就要走了,全当陪二当家话别了。”曲今影也道。
这句算是提到了点子上,风禾眼皮一闭一睁,眼神霎时清明,向二当家拱手道:“对不住。”
二当家本就是个心宽的,懒洋洋道:“没事儿没事儿,你们拿了三十万两雪花银为难民做贡献,算是活菩萨,我不会和菩萨过不去的。”
卫燕思刮目相看:“想不到二当家平日大大咧咧,竟也这般通情豁达。”
“是我们大当家说的,她啊,心地善良,平日里打家劫舍,讨些小钱救济山下的贫苦人,也就这两三月才开始干大票,银子没有一两是进到她腰包的。”
卫燕思将话题回到正轨:“照你的意思,豫州官府中饱私囊,吃掉了朝廷给豫州拨下的救灾款。”
“我哪里会得知……估计也差不多,官员不但不给豫州百姓粮食,还和邻府的粮商勾结。粮商坐地起价,一石粮食居然卖到十两银子,普通百姓谁他娘的吃得起!”
卫燕思气血猛地上涌,白皙的小脸瞬间涨成猪肝色
她无处发泄,便随二当家一起骂人。先把昏君骂一通,再把豫州官员骂一通。
曲今影:“不知这些豫州官员都是谁的门生,谁是他们的后台?”
这些卫燕思记不清,满朝文武,她仅和成天在跟前蹦哒的那几个熟络,其余的只勉强有个印象。
但她痛定思痛,暗下决心,回京之后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贪官污吏统统剥掉一层皮,方能解心中之恨,哪怕他们的后台是她父皇母后,也要盘问个是非出来。
说起来,也不知葛长留彻查户部尚书的案子进展如何了。
朝堂之上,腌臜的事、腌臜的人那么多,即便葛长留贵为文渊阁的第二个阁老,约莫也是寸步难行吧。
曲今影善解人意,伸出纤白的手指捏捏她掌心:“忧思多虑,不好。”
卫燕思回她一安心的眼神,刮了刮她的鼻子,调香弄玉,好不温柔,又想再捏捏她的脸颊,反被她低声警告,大意是光天化日,不可欺负良家少女。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不正经的开玩笑了?”
“和你呆久了,自学成才。”
卫燕思佩服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本事。
紧跟着他们的风禾,很有当仆人的自觉,目不斜视的盯着鞋尖,尽量不用视线干扰她们的你侬我侬。
反而是前头的二当家看不过去,骂骂咧咧的要她们收敛些,不要勾起他娶媳妇儿的想法。
他加快脚步,穿过泥土坝子,带着她们来到了议事厅。
厅外,停着一辆驴车,车板上装着好几十个大酒坛子,累成一个小山丘。
卫燕思想着前日二当家讲过,魏家一夜凑齐三十万两,有现银有银票,估摸为掩人耳目,行路方便,全装在这些酒坛子里了。
而牵驴的人正是春来。
多日不见,这小家伙瘦了,人也晒黑了,但那双眼睛依旧乌溜溜的,纯净灵动。
“六公子!”春来兴奋的大喊,眼中有了一泡泪,稀里哗啦的淌在脸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向她,跪在她脚边,抱住她双腿,抽抽搭搭的:“您没事真是太好了!您要是有个意外,我回去如何跟干爹交代呀,如何跟主子们交代呀,更是愧对大雁江山啊!”
他情绪失控,嘴皮子翻的贼快,话说个不停,卫燕思怕他再说下去,就要抖落出她家住大内养心殿的事,一把捂住他的嘴,扶他起身站好。
余光紧瞄着二当家,见二当家面上毫无波澜,不禁松了一口气。
配合着春来演起戏,问:“家里可都好?”
春来抬袖抹掉眼泪,吸吸鼻子道:“都好都好,只是老爷老夫人担心坏了。”
卫燕思又问:“你一个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