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檀之十分友好优雅,此刻便不多问,笑眯眯道:“你们二人既然来,又是南国旧人,我丝毫无疑。但是其他兄弟们的性命攸关,我不能三言两语让他们如此信任你们,因此,还需你们真的出些力,好证明投诚之心一片赤诚。”
“明日我会设法让江岸边巡逻之人撤走。”苏季扬提出条件,“我身微言轻,能做的并不多。若是此事办成,你们便可以继续传递新的消息。但我们该如何脱身而来,同你们一起走,谢兄需给我一个口信。”
谢檀之点点头,“好。如此我也不怕告诉你,月圆之夜潮水大涨,我们会发动总攻。当然,此事即便泄露出去也无妨,蒋氏兵力数量虽多,但战力羸弱,并无什么可怕之处。到那日,战场上打起来之前,你们借机逃到这里来,我会在山下停泊的大船之上观战,你们便带着我的信物到那里来。”
他从腰间解下一枚玉佩,带着鲜红的穗子。
镶嵌着“谢”字。
苏季扬接过玉佩,道谢之后便欲转身。
谢檀之犹豫了片刻,小声道:“且慢……”
“你们一路流亡,想必过的不大好吧?”他轻叹,“瞧瞧阿央,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却生得如此低矮瘦小,实在令人怜惜。你们稍等片刻,我去取些吃食过来。”
南央的眼睛快闪出火来,你才低矮,你才瘦小!
谢檀之瞧这眼神,便更充满同情,嘀咕道:“哎,提到吃食便两眼放光,着实是饿得不轻了!”
于是很快二人得到了一包糕点,抱在怀中,内里香气萦绕扑鼻,十分诱人。
回到营帐之前,苏季扬复又坐在了草垛子之上。
夜晚的江岸边十分静谧,因此不时能听见江水拍案的声音。
苏季扬打开包裹,里头的糕点十分精致,竟有从前南国宴会之上常见的虎头糕、桂花蜜之类的。
如此令人思乡之物,在这寂静月夜下,又怎么会不勾起两人对旧国故往无限的怀恋。
还有对那些已经早早逝亡的亲人,无限的眷念。
“若是母亲还在,却该说我,如此黏牙的东西,不该多吃。可那时什么都想自由自在,总是不服管教,处处和他们对着干。如今想来,的确是个刁蛮任性的千金呢。”南央伸手触了触糕点,却并不吃。
苏季扬伸手拿了一块,放在了嘴边。
南央眼疾手快,将他即将入嘴的糕点打落在地。
苏季扬一惊。
月光之下,比他年纪稍小些的小姑你,竟板着一张脸,一本正经地告诫他:“我们只是思乡心切,但是万不可轻易相信其他人。那个谢檀之,万一他是骗我们的呢?若这里头有毒,当下咱们就可以魂归故里啦。”
苏季扬哑然失笑,她何时褪去了本该属于她的天真烂漫,考虑竟也开始如此周全慎重。
但他还是摇摇头,他方才听见谢檀之说的话,望着他的目光,便知晓此人心中也对旧时南国怀着无限的眷恋,于是他叹道:“谢檀之的眼神错不了,他也是我们的同路人。”
南央不死心,仍反驳道:“你如何知道他不是个奸细?又如何敢断定他一定是南国人?也有可能生于南国长于南国却早早背叛国家的奸细家族之后呢?亡国之族,又如何能在江北宋氏军中做上这么大的官?你瞧瞧,他的玉佩,便能当成通行的证据,别人拼死拼活地打仗,他却能坐在一旁的船上静静观战、置身事外,这是多么大的官,多么大的排场呢?”
如此一想,苏季扬的眼神微微黯淡了些。
只是故国之切,让他总是沉浸其中,任一与南国扯上关系的人,总让他无法克制地信任。
南央果决,这辈子人心之黑暗有什么没见过的,天地之大,除了苏季扬,她不会信任任何人。
因此她立即将那包睹物思人的糕点包起来,跳下草垛子,一路小跑,将那糕点全数扔进江里,很快便在江水的拍打下消失了。
她一脸正色,瞧着仍陷入久久叹惋的苏季扬,摇头没好气道:“什么都好,就是太重感情。”
苏季扬冷不丁道:“阿央。”
“你觉得谢檀之长得如何?”
南央寻思他这问题倒问得怪,但也仔细想了想,很诚实地回答道:“白皙光洁,温润如玉,肤如凝脂,身量修长。若是放在当年的南国,也是世家之中数一数二的少年郎了。”
苏季扬暗暗垂下头去,点点头,闷哼一声:“嗯。确实。”
南央又补充道:“不过,饶是谁,都抵不过南国之中那么一个男子的美貌。”
苏季扬抬头,闷闷地想,原来还有更好看的,便问:“那……又是谁?想来你认识的,我一定也认识。”
“你当然认识。”
南央得意地昂起头,却不再说下去了。
“是谁?”
“这可就不能告诉你啦。”
南央在月光下歪着头轻笑。
“哦。”
苏季扬又低下头。